良久，她道：</p>

“他从前的确不是好人。”</p>

青鬼大笑：</p>

“是啊，他哪里算得上是个好人呢？他可是十恶不赦，连神佛也难容他的魔头。”</p>

桑念又道：</p>

“但他现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p>

青鬼的笑声陡然停下。</p>

“你说他没有心，那我就给他一颗心。”</p>

风声大作，她抬起眼，眸光粲然，亮如星辰。</p>

“他从炼狱里爬上来，我不会再让他跌回去。”</p>

“我会接住他，一直一直接住他。”</p>

青鬼：“你——”</p>

海浪一次次撞上礁石，如同心跳，一声又一声。</p>

少女的嗓音藏在潮响中，不大，却奇异的让人听得清清楚楚——</p>

“神佛不容他，我容。”</p>

青鬼彻底失声。</p>

桑念道：</p>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听明白了吗？”</p>

身后，少年嗓音喑哑：</p>

“……听明白了。”</p>

她一惊，随后是莫大的欢喜：</p>

“你醒了？！”</p>

正要回头，她忽地被人伸手从后方环住，肩上微沉，似是他的额头抵在了上面。</p>

“别回头。”少年哑声道。</p>

肩头布料渗进一点温热的濡湿。桑念抿了抿唇，乖乖站好不动，问他：</p>

“你什么时候醒的？”</p>

谢沉舟停了一会儿才开口：</p>

“不重要。”</p>

“那好吧。”</p>

很快，谢沉舟松开她，看向青鬼，语调平静：</p>

“要么滚，要么，死。”</p>

青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咬紧牙，一言不发地离开。</p>

悬崖上只剩谢沉舟与桑念两人。</p>

海风裹着微微的咸味，吹乱桑念发丝。</p>

她伸手拢了拢，转身面对谢沉舟，终于看清了他此时的模样。</p>

少年脸色惨白，漆黑的瞳孔几乎与夜色融成一片，眼尾漫开淡淡的红。</p>

他脸上还带着浓重的恍惚。</p>

桑念小声叫他的名字：</p>

“谢沉舟？”</p>

他蓦地回过神，低眸定定地看着她。</p>

桑念问：</p>

“你还好吗？手臂还……疼吗？”</p>

谢沉舟右手拂过残臂，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p>

新的左臂出现在她面前，与从前一般无二。</p>

忽地，桑念踮脚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甜津津的梅子：</p>

“别忍着不出声呀。”</p>

——残肢长出来时，要比断掉的瞬间，疼很多倍。</p>

她一直记着的。</p>

谢沉舟睫羽微颤。</p>

毫无征兆的，他向后退了一步。</p>

桑念不解。</p>

他又退了一步，身后便是大海。</p>

桑念眼皮一跳：</p>

“你要干什么？”</p>

谢沉舟不说话，最后看了她一眼，张开双臂向后倒去。</p>

耳畔风声呼啸。</p>

他想，如果她来救他，他就</p>

他就……</p>

“谢沉舟！”</p>

崖边，熟悉的身影毫不犹豫跳了下来。</p>

衣袂翻飞。</p>

“砰——”</p>

两人坠入冰冷海水中。</p>

谢沉舟一点点下沉。</p>

桑念奋力游向他，用力抓住他的手。</p>

抓得紧紧地，稳稳地，仿佛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放开。</p>

他凝着少女黑白分明的眼，倏地将她拉到身边。</p>

光线幽暗的海底，少年捧住她的脸，在她惊愕目光中，以绝对虔诚的姿态——</p>

轻轻吻住了她的唇。</p>

墨发交缠。</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