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吾山，皆白额，红日关上尽洒血。</p>
守关的将士们没有一人能想到，第一批赶来支援的竟是厌吾山中那些赎罪人。</p>
将士们也没有想到，他们把厌吾山搬来了。</p>
三千余厌吾山囚徒，化身厌吾山镇守在红日关头。</p>
原本快要攻上城墙的砂鹤人，被厌吾山的白额兵直接反打回去，</p>
接下来的两日，厌吾山的赤脚汉子们让砂鹤人知道了什么叫坚不可摧。</p>
城墙上，看着再一次退下去的砂鹤人，高清澄抬起手抹去额前的汗水，将贴在额前的发丝理了理。</p>
她的双手在微微发颤，纱布下依然还在渗血。</p>
砂鹤人的攻势已经持续到了第八天，守城的将士们也终于快要盼到援军到来的日子了。</p>
他们知道援兵兄弟们一定是昼夜兼程的往这边赶路，他们能理解那种心急如焚。</p>
高清澄此时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之后，她也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时间把这件事在脑海之中做个复盘。</p>
根据她现在已知的情报猜测，整件事要追溯到近一年前。</p>
火迟国可汗格云纳被杀，消息送往长安的时候，廷尉府安排在火迟的密谍应该还活着，不然的话消息送不出来。</p>
这消息必然绝密，所以西域诸国的人不知情，只有那名密谍知情，他生命最后一刻将密信送往长安。</p>
后来这密谍就失去消息，就说明他已经牺牲。</p>
知道那名密谍身份的人，按理说只有格云纳可汗自己，但谁也不能保证，格云纳没有把这个人的身份告诉他信任的人。</p>
根据这一点再进行推测，杀死格云纳和廷尉密谍的应该就是格云纳身边的人，甚至是格云纳很亲近的人。</p>
这个人和砂鹤人勾结之后，引诱大宁的使团从红日关出关去会盟。</p>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阴谋，从一开始砂鹤人和火迟那个叛徒就想抓住大宁鸿胪寺的使团威胁大宁。</p>
只是后来出现了变故。</p>
砂鹤人和火迟国的那个叛徒并不知道吐格曼可汗撒尔琥和大宁西疆大将军澹台压境私底下有交往，所以这就导致了假扮成了诸国联军的砂鹤大军提前暴露。</p>
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鸿胪寺使团可能还会进入诸国联军之内，认为有机会靠谈判的手段，让诸国联军倒戈攻向砂鹤。</p>
可赵泛舟知道吐格曼可汗的事，所以他认为有机会反打。</p>
叶无坷在这之前去了火迟国，他应该也是察觉到了在火迟国内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p>
想到这些，她心中满是担忧。</p>
叶无坷只带了一名向导，两个人深入火迟国内，他要面对的，可能比高清澄自己要面对的更为凶险。</p>
高清澄很清楚叶无坷很仰慕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外交官员，那些在中原之外留下赫赫威名的大英雄。</p>
比如一人灭一国的玄策上使，比如带着五十骑兵就敢冲进有五十万大军敌营之内手刃叛徒的辛将军。</p>
比如只带着三十六名随从就在西域诸国之间纵横开阖，后来连西域人都对他充满敬意的定远侯。</p>
叶无坷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过这些故事，他心驰神往。</p>
所以在关外月邀请他加入鸿胪寺的时候，叶无坷真的很开心。</p>
叶无坷要成为那样的人，他也已经走在成为那样的人的路上。</p>
想到这些，高清澄脑海里忽然间亮了一下，有什么她之前忽略了的东西，猛的冒了出来。</p>
她立刻看向坐在不远处休息的将军崔青鹿：“崔将军，你向鼎熙求援的时候，可曾派人往厌吾山求援？”</p>
崔青鹿摇头：“没有啊，我都没有派人往澜水县求援。”</p>
高清澄心中微微一震。</p>
她知道崔青鹿为什么不派人去澜水求援，澜水地广人稀，走上几十里都不见得看到一个村庄，澜水县城里一共只有几名捕快，之前还被偷袭杀死。</p>
所以往澜水求援并无必要，耽误大量的时间还不能找到有效的援兵，与其往澜水县求援，不如往更远些的大城求援。</p>
那......厌吾山的人怎么来的。</p>
高清澄猛的起身，她快步走向远处，这两日不间断的厮杀，她还没有时间去见见厌吾山督府的诸葛井亭。</p>
走过城墙上休息的人群，每一个人看向高清澄的时候眼神里都是钦佩和仰慕。</p>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少女能有这样的毅力和胆色，能和男人一样在城墙上坚守不退。</p>
此时城墙上休息的大部分都是厌吾山的人，他们并不认识高清澄，也没人还有力气去打听这些，他们需要抓进一切能休息的时间休息。</p>
砂鹤人连续猛攻了七八天都没能攻破红日关，这严重影响砂鹤人进军大宁西疆的计划。</p>
所以每一次能休息的机会都是宝贵的，谁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砂鹤人的疯狂进攻就会再一次到来。</p>
“高郡主。”</p>
高清澄大步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p>
高清澄下意识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自己刚刚走过的地方。</p>
有个穿着粗布长衫的年轻男人靠着墙坐在那休息，他左手边放着一把应该是之前捡来用的连弩，右手边有一把同样是捡来用的大宁制式横刀。</p>
看这个人的形象气度不像是厌吾山里的囚徒，但也肯定不是守卫厌吾山的战兵和律卫。</p>
这两日厮杀，战兵和律卫是在最前边的，死伤之惨重远远的超过了厌吾山的囚徒，三百多战兵加上三百律卫，两天就战死了六成以上。</p>
“是你在叫我？”</p>
高清澄回着头问那个年轻男人。</p>
这个人看起来像是那种洒脱不羁的江湖剑客，一定还是饱读诗书且酒量奇大的剑客。</p>
但显然也不是，因为他的兵器都是从尸体旁边捡来用的，他身上没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兵器，他空手而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