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出去一个人, 男的，是谁？”云安突然发问，“我好像见过。”</p>
林嘉只顿了一息, 便道：“是凌侍郎家的人。”</p>
京中只有一位侍郎姓凌，再无第二个。云安问：“你和他家的人怎么有来往？”</p>
林嘉道：“你知道, 我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我其实是在金陵凌家长大的。”</p>
云安：“咦？凌熙臣他们家吗？凌昭凌熙臣？”</p>
“对, 就是那个探花郎。”林嘉道，“就是他们家。我养母一个人带着我过不下去，她的堂妹在凌家为妾，我们过去投奔。凌家看我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善心收留了我们。使我们有屋住, 有饭吃。我出嫁的时候, 探花郎的母亲赏了我十亩良田, 那时候对我来说, 是很厚很厚的嫁妆了。”</p>
她道：“可惜后来都没了, 好在舅舅和婆婆让人找到了我。”</p>
云安松了一口气, 道：“原来是这样。那你在金陵，见过凌熙臣没有。”</p>
林嘉道：“见过的，他在家闭门守孝，不见外客，旁人很难见他的。”</p>
云安问：“凌家的人来找你干嘛？”</p>
“凌九郎要出孝了。”林嘉道, “是过来告诉我，等他出孝，四夫人要随着他一起进京来的。我嘱了他四夫人一到赶紧告诉我。我好去拜见。在凌家的时候, 实是受了凌家太多的恩惠, 只那时候身无长物，想报恩都没法报。”</p>
云安道：“那你到时候就能见到凌熙臣了。”</p>
林嘉笑道：“他回京城要做官的吧？我等他去了公房再去拜见四夫人不就可以避开了？”</p>
云安都忘了自己最开始是为着什么想来林嘉这里坐坐的了。</p>
总之现在她没那个心情了, 随口赞了两句凌家家风仁厚，不愧是江南世家，便走了。</p>
她送完客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看湛蓝的天。</p>
太子帮着她寻了三个男孩子让她挑，林太嫔说既然她不打算再嫁了，那就不如多收养几个。</p>
三个男孩便都留下了。月初，她又从善堂收养了两个女孩，一个才是小囡囡，一个更小还是婴儿，在襁褓里就被丢弃了。</p>
比起来，她的命要好多了，一直都有人爱，又找回了家。</p>
男孩子送到书塾里念书去了，囡囡日常在家，林太嫔和林嘉一起教她女红和识字。</p>
想着等她再大点，让亲戚们帮着寻寻，看谁家的女学可以让附个学，送囡囡正经读书识字。</p>
这些孩子是过继给杜兰的孩子，杜兰是林嘉的养母，故他们算是林嘉的弟弟妹妹，管林嘉喊姐姐。</p>
囡囡特别会讨好林嘉。</p>
囡囡吃过苦，如今过上好日子，深知该讨好谁。</p>
这根本不需要经过思量，完全就是小孩子的动物本能。</p>
林嘉太懂了。</p>
她每看到囡囡努力想讨好她，就会感到心疼。</p>
“姐姐！”囡囡跑过来，“囡囡穿新裙子！”</p>
林嘉笑着将她一把抱起，还举高高：“囡囡新裙子好漂亮。”</p>
待放下，风吹起来，将裙面吹得翻飞。京城就是风大，一年四季都有风。</p>
囡囡的小手忙着压裙子。</p>
“该系个禁步压裙面。”林嘉牵住了她的小手，“走，我们给囡囡做个禁步去。”</p>
“我前日里新买的那盒珠子呢？”</p>
皇城，宫闱。</p>
皇帝问：“疏勒的使团走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京城？”</p>
太子翻了翻桌案上的奏折。</p>
折子都分好类了，还贴了彩色的纸条，很好找。他找出来看看，道：“上次来报信是……我看看，预计着五月中旬能到吧？”</p>
皇帝点点头，道：“疏勒王庭这次派使团过来，看看他们想要什么，不太贪，就给他们。”</p>
“沈赫城趟平了北边，且休养生息两年。疏勒王庭壮大，先不动，西边先稳住。”</p>
“不急，留给你。”</p>
“西边留给你，沈赫城也留给你。”</p>
说到这个话题，就躲不过皇帝孱弱的身体。</p>
太子不接话，只难过地低下头去。</p>
“宣平侯府也留给你。”皇帝说，“她，未曾篡位。到底皇位是给了我，将来也会传给你。她是我嫡母，宣平侯府不能灭在我手上。”</p>
先太后其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女人。</p>
在她的治理下，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大周铁骑荡平了北疆。</p>
太子咬牙。</p>
“我知道你恨。”皇帝说，“阿尨，你爹我也想要名声啊……”</p>
阿尨是太子的乳名。因皇帝自己病弱，有了第一个儿子的时候，很怕孩子像自己一样，便给他起个贱名为着好养活。</p>
皇帝又问：“凌熙臣几月回？”</p>
太子道：“他五月出孝，走快点，六月能回来。”</p>
皇帝道：“他的信你看了吗？”</p>
太子道：“看了，我觉得可行。”</p>
皇帝道：“有点太急。熙臣原不是浮躁的人，这一次，有点急。以他的头脑，该知道把这事留给你，比给我强。”</p>
太子道：“可能是因为丁忧时间太久了？”</p>
官员丁忧两年多一个月，最后那一个月代表了一年，就算是三年了。</p>
待结束，还得等吏部派官。因原来的职位早有人坐了，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坑里坐不了两颗萝卜。</p>
若运气不好，可能起复后就没有好的位子，或者要等很久。很影响仕途。</p>
有的官员为了不丁忧，甚至瞒报父母的丧讯。但这是重罪，一旦被发现，就革职永不录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