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p>
张安在自己家巷口下车, 还故作从容地揖手跟凌季白道别。待凌季白的车一走，他转身便急急地赶回家里去，告诉他娘：“找媒人, 我要提亲。”</p>
张氏叫他搞懵了，待追问, 张安给她说了情况。</p>
张氏问：“她有多少嫁妆？”</p>
张安道：“还不知道, 但说是四夫人怜惜她，会给她置办。且她还和曾家认了干亲，曾家怎么也得添一点吧。曾家的儿子，可都都已经是官身了。他家门前一对门当可都换了箱形的抱鼓石。”</p>
张氏羡慕：“一家子奴仆就翻身成了官宦人家。他家祖上烧的什么香, 要能知道, 咱也去烧去。”</p>
“烧的便是凌家的香啊。这就是沾了高门大户的光啊。”张安道, “你想想, 这门亲要是能做成, 咱们就和曾家是亲家了。还有什么生意谈不成？曾家帮着牵牵线, 小凌管事也得给个面子。且我今天瞧着, 这位林姑娘与小凌管事也是熟识的。这以后都是熟人了。”</p>
张氏一想，有点激动，问：“那以后凌府的生意，咱还能拿回来不？”</p>
凌府以前是她家最大的客户，后来被人抢走了。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块病。</p>
张安道：“那么远的事以后再说, 先找媒人啊。”</p>
林嘉跟曾家这门干亲，以及传说中的“四夫人给置办嫁妆”，在张家人来看, 足以抵消她身上父母双亡的短板了。</p>
至于身为妾的亲戚, 别说高门妾了，便是凌万全大管事的家门槛, 他们现在都不太迈得进去了。</p>
全不是事。</p>
张家自去找媒人去曾家提亲，不必细表。</p>
且说林嘉相看回来之后，凌昭来问她意思。</p>
林嘉道：“我没什么不愿意的，看那边的意思了。”</p>
“那边你不用担心。”凌昭道，“他必是肯的。”</p>
简单明白的利益关系中的人心是最好算的。</p>
小商户最需要巴结的是高门管事，所以今日他把季白也派过去了。四房的得力管事，以及身为万全大管事的儿子的身份，故意袒露给张安看。</p>
都是加成。</p>
更不必提林嘉的容貌。虽则季白回来禀告时只简单说“张生一看到林姑娘就看住了”，但凌昭能想象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看她看呆了的模样。</p>
若这样张家再不肯，他凌字可以倒着写了。</p>
林嘉问：“他若提亲，三夫人那边我怎么去说？”</p>
凌昭道：“不用你去说，我早就想好人了。”</p>
林嘉眨眨眼。</p>
凌昭道：“肖氏。”</p>
一如凌昭所料，张安果然很快就往曾家去，不是谈生意，是去提亲去了。</p>
曾家本就是守株待兔，他一上门，曾家便答应了。交换了庚帖，只要合八字不出问题，这门婚事就算定下来了。</p>
过了几日结果出来，八字相合没有问题，林嘉和张安的事便算成了。</p>
小门小户成亲不像大户人家拖那么久，尤其曾家表示林嘉的嫁妆已经办好了。张氏出面和曾家人一起商量了一番，定在了六月下旬。</p>
“赶着把屋子里的墙重新粉一粉。”她道，“也好迎新人。”</p>
还有些家具，该修的也要修一修，不拖了。几只箱子拿去让匠人包个铜角，新人来了看见了也体面。</p>
亲事既说定了，四房给产业里的人换季衣裳料子这一单大生意，自然就没有悬念地给了张家。</p>
张安母子十分欢喜。</p>
尤其小凌管事道：“以后都不是外人，有事找我。”</p>
这门亲结得果然实在！</p>
既定下了日子，便得想办法把林嘉从府里接出去成亲，让她彻底地脱离三夫人的掌控。</p>
在这个事里，四夫人实在居功至伟。在知情人以外的其他人那里，凡需要出面的，都是她的人出面。</p>
因她心中也明白，涉及林嘉的事里，凌昭必须得隐身。</p>
去找肖氏的是她院中的妈妈，这也是最亲信的人。都知道九郎和小林姑娘的事不能叫别个人知道，做事十分谨慎小心。</p>
这妈妈与肖氏道：“就是怜惜她。我们夫人啊，你不知道，看人就看脸。”</p>
四夫人这个爱美人的毛病，全府都知道的。肖氏也听说过。</p>
她替林嘉高兴：“能得夫人看顾，是她的福气。”</p>
妈妈道：“事情都定下来了，日子都定好了，就从曾家发嫁。就是不好直接出面把人接出来，显得我们要跟三夫人打擂台似的。”</p>
肖氏也曾是主母，主母们最擅长听话听音儿。肖氏问弦歌便知雅意，含笑道：“那孩子与我作了几年的邻居，这个事，我来出面吧。”</p>
肖氏恐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分量不够，决定把女婿搬出来。</p>
肖晴问清情况，叹道：“商户人家啊。”</p>
肖氏道：“有吃有喝，有奴婢使唤，你要怎样。”</p>
最重要的便是有奴婢使唤，意味着林嘉不必自己挎着篮子上街买菜，不用抛头露面。</p>
这是肖氏觉得最好的一点。</p>
因“强抢民女”这个事，并非只存在于话本子或者戏台上，它是一个会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发生的情况。</p>
肖晴道：“也是。”</p>
待与凌晋说明情况，凌晋笑道：“小姑娘还挺有福气，身在三房，却得四房庇护。”</p>
肖氏道：“她是个好孩子。”</p>
肖晴也道：“嘉娘很好的。”当初她犯糊涂，林嘉一意劝她走正道。</p>
既如此，凌晋也愿意帮这个忙，积善行德。只是觉得内宅这些女人，真是弯弯绕绕得好笑。</p>
肖氏从老夫人这边论起来，和三夫人平辈。从肖晴、凌晋那边论起来，还要比三夫人高一辈。</p>
她带着女婿上门，三夫人得正经接待一下。</p>
凌晋留在外院，肖氏自己去见了三夫人，道：“给她说了一门亲，虽门户不太高，只是个商户，但也是殷实人家，不委屈她。已经换了庚帖，日子定在了六月里，希望夫人给个体面，让她能从府里发嫁。”</p>
三夫人本想晾着林嘉让她服软，没想到林嘉没服软，竟自己通过肖氏把自己的婚事都定下来了。</p>
三夫人想生气，却又发现其实也没那么气。</p>
大概是这段日子，有儿媳伴着，小日子过得挺好的，不那么容易为这些事生气了。不像以前，很容易钻进这些事里出不来，越气就越气。</p>
她如今有点懒得管林嘉的心思，但这个要求还是拒绝了。</p>
“肖娘子说笑了。”她道，“也不是谁都能像弟妹那样，从尚书府出门的。非是我苛刻，只她一个妾的亲戚，原就不是正经亲戚，岂能跟我弟妹相比？何况弟妹是嫁作凌家妇，连老夫人都要给她体面。小林嫁个商户，难不成让个商户登门领人？咱们金陵凌家的门槛，还没那么低。”</p>
肖氏就等着她拒绝呢，叹一口气，道：“夫人说的是正理，是我妄求了，夫人别当回事。”</p>
凌延道：“我想开了，便跟学里的同窗提了一下，说我们家里有个待嫁的。可巧有个来附学的，他认识个人，正要说亲……”</p>
谁知道三夫人笑着打断他：“嗬，你还为她上心到这种程度？还真个痴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