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p>
在事情尚达不到要去拼天赋的阶段, 拼个人的努力和家族的支持便是很有效果的。</p>
有些人考了一辈子，到老都还是白胡子的老童生。而凌府的子弟，大多在及冠之前都能考下生员的资格, 成为秀才。</p>
八月初院试结果出案了, 一如凌昭所预测的, 家里除了十六郎没考过, 其他十二郎、十三郎和十五郎都通过了。</p>
十三郎考了第五, 名次不错。十二郎名次比十五郎靠前些，十五郎吊车尾擦边过。但十五郎比十二郎小了三岁。</p>
金陵地杰人灵，人才辈出，十几岁的秀才不稀奇，何况十五郎还是吊车尾的成绩。</p>
要像当年凌昭十一岁不到的年纪以案首获取生员资格, 才称得上惊艳。</p>
十六郎的年纪更小，他是第一次获许参加院试。他的落榜在预料之中, 让他去纯是积攒考试经验去了。</p>
因此今年的院试凌府也称得上是颇有斩获。只不过生员的级别还低，于普通人家是值当庆祝一下的大喜事，于凌府这样的书香世家、尚书门第，不过是子弟们刚迈进了科举的门槛而已。</p>
凌老爷给十二郎、十三郎和十五郎一人一个白玉笔洗做奖励。便是落榜了的十六郎, 都得了一套文房四宝做安慰。</p>
但也就是这样了。当年, 凌昭乡试未能摘得解元，喜宴都没办便转身回京城了。各房若是自己私底下愿意摆个席面庆祝，凌老爷也不会去管, 但中秀才这种事还不值当以凌府的名义特意办宴席请客人。</p>
凌老爷已经经历过宦海沉浮, 看惯了世事沧桑, 自然云淡风轻。</p>
但于各房来说, 自己的儿子迈过了求学路上的第一道门槛，爹娘和兄弟姐妹, 甚至仆人，自然都是喜气洋洋的。</p>
五房爹娘长兄都不在，十三郎自己提笔给爹娘和八郎写信报喜。因还从老夫人那里得了奖励的红封，自掏腰包开席面，关上门宴请兄弟姐妹们。</p>
只因都还在为四伯守孝，酒是不敢喝的。便是以前十三郎常偷喝，今年领教了四房九兄的厉害之后，也不敢在他父亲的孝期里偷偷饮酒。</p>
而六房这里，六夫人就是如今掌中馈的当家娘子，这次十五郎小小年纪就考上了秀才，本就令人欢喜。再加上前面已经是秀才的十一郎、十四郎，六房已经有三个儿子有了功名了。整个六房上上下下都透着喜气儿。</p>
仆人们都得到了赏封。</p>
便是那些不属于六房的仆人，若心灵嘴巧地去说个讨喜的吉祥话，也能得到赏封。</p>
这些热闹，四夫人自然多少听到了一些。</p>
她对凌昭道：“这是全家的喜事。子弟们求上进，家族才兴旺。他们只要关上门，不闹得过分，倒也不用太拘着。”</p>
凌昭跟母亲相处时间长了，发现他这位娇气的母亲虽被父亲惯得有许多少女似的小性儿，但也有她值得赞许的地方——她豁达，于许多其实没必要纠结的事情上很能看得开。</p>
譬如服孝。</p>
凌昭茹素是发自内心，为的是报生恩养恩。旁的人没有这份心，便强压着他们吃素也没有意义。</p>
凌昭的内心里，同四夫人一样其实并不在意这些。</p>
但一个家族立世，无规矩不成方圆，他道：“既是为了家族兴旺，更要谨言慎行。”</p>
若平时，他做事是不会对人多解释的。但看四夫人欲言又止，他还是多说了两句：“母亲不必担心，我请了祖母身边的徐妈妈去提点各房了。”</p>
以老夫人的名义提点，既能提醒各房不要太过分，也不会令各房与四房生出龃龉。</p>
四夫人这才放心了。又觉得自己好笑，她这儿子做事，有什么需要她不放心的？</p>
只她和妯娌们不同，妯娌们都是慈母、严母，多少能管制住儿子。她却是被儿子管制着，很有些怵他。</p>
看着儿子低垂的眉眼，生得这样好看，她又忍不住心想，将来不知道什么女子能将她这儿子收服了？</p>
若收不服，大抵九郎这一辈子也就过个相敬如宾的日子，至于什么叫夫唱妇随、心心相印他大概是体会不到了。</p>
若是那样，四夫人觉得纵然功成名就，登堂入阁，人生总还是欠缺了滋味的。</p>
相比起五房、六房的热闹，三房因为守寡又没旁的孩子在身边，略显得冷清了一些。</p>
但十二郎如今走进三房的院子是昂首挺胸的，甚至脚下都带着风。</p>
三夫人如今再看到他，也不像从前那样未语先蹙眉了。看着一身簇新衣衫迈进正堂的十二郎，三夫人难得地露出了真心的笑脸。</p>
今日是因为放榜，族学昨日就提前放了假。十二郎是从凌老爷、老夫人那里走了一圈，才轮到来见三夫人。</p>
进了正房的门，看到三夫人高坐于上，他一撩衣摆便跪了下去：“母亲，儿不负嘱托。”</p>
虽是跪着的，眉眼间却没了往日的唯唯诺诺，全是意气风发的喜悦。</p>
三夫人看十二郎，从未这般顺眼过，忙道：“快起来，快起来。”</p>
年轻婢女们都知道三夫人的忌讳，不敢动手。三夫人的贴身妈妈过去将十二郎扶了起来，喜气洋洋地道：“恭喜小郎君！小郎君快坐。”</p>
十二郎在下首坐了。三夫人含笑道：“今日大大好日子，待会去给你父亲上柱香，让他继续保佑你，下次乡试也一帆风顺。”</p>
十二郎心想，我考过院试全靠自己努力，又关凌三爷什么事。只心里这么想，面上还得毕恭毕敬地道：“是。”</p>
三夫人挥挥手，婢女们端上来托盘送到十二郎面前一一过目。三夫人道：“都是给你的，我的一点心意。”</p>
十二郎在凌府养了好几年了，如今也是识得货的人了。他注目一看，玉佩砚台金带勾……这许多东西，样样都是好东西。</p>
当初过继过来的时候，爹娘最担心的就是三夫人这个寡妇会不会把三房的资财都偷偷地给她两个出嫁的女儿，然后让他继承一个空壳子，白白给三爷承香火。</p>
好在他过来之后，吃穿用度一下子攀了几个台阶，跟在亲生家里再不一样了。待年纪渐渐长大，暗暗观察，看得出来三房对嗣子还是有诚意的，并没有挪空财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