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剑湖。</p>
今夜刮了很大的风，湖面上阵阵浪潮翻涌不止，宛若一头头择人而噬的猛兽。</p>
狂风拍打着湖旁的杨柳，令其不断摇晃，阵阵呼啸声似是鬼哭狼嚎，让位于湖中央藏经阁上的人们一个个都难以入睡，就连负责看护王府的暗卫们也都被这鬼天气折磨得叫苦不迭。</p>
“真是一阵妖风啊！”</p>
藏经阁的第五层, 一袭灰袍的姜山立于窗前，俯瞰着外头的潮起潮落，脸上不禁浮现一抹缅怀：</p>
“人老喽，有一点动静便睡不着了！”</p>
“记得以前年轻时在战场上，敌军骑兵夜袭军营，马蹄声响得和打雷一样, 我都能恍若未闻一般，翻个身继续呼呼大睡，鼾声不断。”</p>
“有一次王爷率军和夜袭的敌军交战，仗打了整整一夜，最后天亮了清点伤亡时，却发现唯独找不到我的人。”</p>
“吓得王爷还以为我被人乱刀砍成了肉泥，堂堂八尺男儿差点落泪！最后还是徐二虎那小子把还在睡梦中的我从帐篷里揪了出来，这才让王爷破涕为笑。”</p>
咚，咚，咚……</p>
倏然，一阵脚步声在姜山背后响起。</p>
下一刻。</p>
一个身穿紫色蟒袍的人徐徐走到了姜山的身侧：</p>
“胡说！”</p>
“本王何时落泪，又何时破涕为笑了？”</p>
“阿山，莫非在你的印象里，本王便跟个哭哭唧唧的娘们一样？”</p>
“王爷。”</p>
姜山认出了来人，赶忙躬身行礼……</p>
却被对方用一只手拦下。</p>
“免了！你我之间，何须客气？”</p>
拒北王瞥了一眼姜山空荡荡的右臂袖管，脸上浮现一抹自责：</p>
“本王还记得, 那一次为了以正军法, 给你扣上了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 本王亲自行刑，在众目睽睽下狠狠鞭笞了你三十下！”</p>
“可后来本王才知道，那一阵子你旧伤复发，夜里疼痛难忍，不得不服用安眠定神的丹药让自己昏睡，这才难以清醒！”</p>
姜山释怀一笑，摇头道：</p>
“无论有什么理由，我的确是临阵脱逃了，王爷罚的没有错。”</p>
“而且……”</p>
“后来王爷不是还专门花高价买了一枚生机丹帮我养好伤势了么？唉，说起来，自那以后，我可再找不到什么避战的借口了，哪怕装睡，都会被徐二虎那小子揪着耳朵扯出被窝！”</p>
“哈哈！”</p>
顿时，二人相视一笑。</p>
笑罢后，拒北王又把目光投向了波涛汹涌的千剑湖。</p>
一阵沉默后，他突然开口：</p>
“阿山，不久后，青玉便要入京了。”</p>
“本王打听到，老剑圣为他和稷下学宫的天才学子范喻安排了一场比试。”</p>
“稷下学宫人多势众, 青玉一个人势单力薄，到时候难免弱了声势，所以……”</p>
“本王恳请你陪青玉一同入京。”</p>
姜山微微一怔。</p>
入京么？</p>
自从退伍后，他倒是还没离开过并州呢！</p>
“请王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世子，不会堕了王府的威名！”</p>
拒北王轻轻摇头：</p>
“王府威名什么的，本王一点都不在乎，只要你们都平安归来即可。”</p>
“但本王之所以选择让你去……”</p>
“其实还有另一件事要拜托。”</p>
姜山微微低头：</p>
“请王爷吩咐！”</p>
拒北王叹了口气：</p>
“说实话，对于青玉和范喻之间的比试，胜负结果本王并不看重，但……”</p>
“有一人，本王要他死！”</p>
“谁？”</p>
姜山好奇道。</p>
拒北王双眸掠过一抹杀机，轻轻吐出了一个名字：</p>
“程哲。”</p>
姜山愣了一下：</p>
“程哲？此人不是范喻的老师么？听说是一位顿悟先天的画师，十几年前娶了一位公主，如今身份贵为当朝驸马，深得陛下器重。”</p>
拒北王点了点头：</p>
“正是此人。”</p>
“当年景宏为了拉拢人才，将一位义女赐婚给程哲，但在成亲当日，其原配夫人林氏却是上吊自尽了。”</p>
“时隔多年，画师程哲已步入先天第二品，并有望在十五年内步入第三品，再加上在稷下学宫任教，于是声名渐渐崛起，被一众百姓和学子爱戴。”</p>
“可谁又记得在京城家家户户都挂起红灯笼的那个夜里，有一个可怜女子被其得势后的夫君抛弃，愤而上吊自尽了呢？”</p>
姜山深深皱眉。</p>
在京城杀了程哲？</p>
这不是抽皇帝景宏的脸么？</p>
为一个死了十几年的毫不相干的女子，有必要么？</p>
“王爷，天下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倘若每一件都管，我们可顾不过来！”</p>
“那程哲是陛下亲自招的驸马，又是稷下学宫的讲师，杀了他，只怕不但会得罪荀老先生，更会加重陛下对王爷的猜忌！”</p>
“甚至……”</p>
“会祸及世子！”</p>
姜山的劝诫不无道理。</p>
可拒北王却给了他一个杀人的理由：</p>
“程哲的原配夫人林氏，她的父亲叫林亮，二十八年前在本王帐下做一个先锋官，后来在战死在了幽州，死前身中十七刀。”</p>
“在其生前，一次喝酒时，本王曾答应过他，若有一日他不幸战死，那本王便会将他的女儿当做自己女儿一样抚养！”</p>
“只是……”</p>
“后来本王找到林亮的妻女时，其妻子十分好强，不肯带女儿离开家乡来并州寄人篱下，还谢绝了本王在金钱上的帮助，说自己一个人采桑织布也能养活女儿，所以本王只能吩咐当地县令对母女二人多加照拂，并将给予母女二人的抚恤金提高了数倍。”</p>
“谁曾想，林亮的妻子好不容易将女儿拉扯长大后，那女儿又命苦地嫁给了一个畜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