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借古讽今,指桑骂槐。</p>
肖尧有些心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p>
“可是,老朽听后勤组的人说……”郁特选话锋一转:“你昨晚参加团体活动的时候,不守秩序,硬要跑到人家的房间里去指手画脚,这是为何呀?”</p>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p>
“不瞒您说,”肖尧避重就轻道:“我对这个活动不是很满意,让陌生的男男女女手拉手,我原先以为教会应该会更保守一点的……”</p>
“竟有此事?”郁特选转向郁保禄道:“保禄,你跟后勤组的人沟通一下。”</p>
“知道了。”郁保禄点点头。</p>
“唉,时代变了,现代主义、自由主义的歪风邪气,就像瘟疫一样,无孔不入啊,”郁特选感叹道:“即使是圣教会,也无法完全抵御它的影响。”</p>
“我原本以为教会应该是一片净土的。”肖尧实话实说道。</p>
“左人嘛,到处都有。”郁特选摇头道:“自以为先进、开明,搞的这些鬼东西,觉得年轻人就该吃这一套。年轻人怎么了,谁还不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年轻人就该在弥撒里弹吉他,玩架子鼓,年轻人就该连男女朋友都不是就搂搂抱抱,这样就可以离天主更近了?就能培养敬虔的品质了?教会吸引年轻人,靠的就是娱乐?”</p>
“爸,您别激动。”郁保禄赶紧劝道。</p>
“呃,我其实是不想去弹这个吉他的,”肖尧连忙试图撇清:“我一直觉得这不够庄重,只是他们缺人问我……”</p>
这可是实话,肖尧想。</p>
“唉,时代变了,现在的很多神父,也是自由主义,”郁特选没有接肖尧的话茬,只是自顾说道:“或者就是不敢说,不敢管,与世俗同流合污。”</p>
“是这样的。”肖尧不认识几个神父,但还是这么说道。</p>
“时代变了,我们那时候的老神父多好啊,嫉恶如仇,”郁特选道:“当年家父被外教人的坏榜样冲昏了头,也想要纳妾,让堂区的老神父知道了,直接跑到家里来,拿竹棍一顿乱抽……”</p>
他听到老爷子又在扯“纳妾”什么鬼的,知道这题是揭不过去了。</p>
“波哥也会打人。”肖尧强颜欢笑道:“那后来呢?”</p>
“后来,纳妾这档子事就再也没有人提起了……”郁特选道:“小友怎么看?”</p>
“好,很好。”肖尧点头道。</p>
“《圣经》里面,你最喜欢哪一段?”郁特选问。</p>
“《训道篇》,”肖尧回答道:“虚而又虚,万事皆虚。”</p>
“老朽最喜欢的,其实是浪子回头的故事。”郁特选道。</p>
“那个我也很喜欢。”肖尧连忙说。</p>
“如果小友是诚心想要一个未来,老朽也肯给你一个浪子回头的机会。”郁特选平静地说。</p>
肖尧:“?!”</p>
“我不想问你究竟是怎么说服大羊接受现在的这种……状态的,”郁特选若无其事地说:“你要不跟徐清蔚小朋友……啊,准确的说,沈鸿生家的闺女,断了吧。”</p>
“啊?啊?”</p>
肖尧看了一眼那两个光头,连狡辩抵赖的心情都没有了。</p>
“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不能两全的,就像天主和财神,你也只能选择侍奉一个,”郁特选心平气和地说:“把人家小姑娘带出来,人家父母也是要着急的。”</p>
我看天主倒是给你们当了财神。</p>
肖尧沉默不语。</p>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和大羊做回普通的教友,”郁特选道:“老朽是不会和沈鸿生说的。”</p>
“郁爷爷,我知道了。”肖尧只好立正挨打。</p>
“正常来说,脚踏两只船是一票否决的——不过你在这里面既然不存在欺骗,也是有点本事的。老朽观察了你那么多时日,还是相信你的本性不坏,与大羊的父亲绝不是一路人,”郁特选真心诚意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但还是想约你来把话讲讲清楚,给小友你一个明明白白选择的机会。”</p>
“谢谢。”</p>
“另外还有一件事,希望小友能够帮忙。”郁特选再次转了话题。</p>
“您请讲。”肖尧连忙说。</p>
“你看,大羊现在也大了,也快成年了,我呢,也老了。但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和责任,我不希望像我父亲那样,把矛盾留给下一代人。”</p>
“您的意思是?”肖尧不知道老头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p>
郁特选道:“现在,你既然与大羊……情投意合,更难得丽华她也认可你。那我呢,希望小友你可以就我和她们母女从中斡旋关系,跟大羊平日里多沟通沟通,也最好是让她妈妈能够回家低头认错,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能让我们父女兄妹祖孙之间和解。”</p>
“啊这……”</p>
“万望小友莫要推辞,”郁特选道:“缔造和平的人是有福的,因为他们要称为天主的子女。”</p>
听到老爷子没有就沈婕的问题穷追猛打,更没有直接命令自己和郁璐颖分手,反而委托了一件非常私密的家事,这种被信任和重视的感觉让肖尧有些心潮澎湃。</p>
“其实我一直都在——”肖尧开口道:“呃,我是说,晚辈一定鼎力相为。不过,顶多是跟大羊吹吹枕边——呃,吹吹风,她妈妈毕竟是长辈,个性也很强,我这做小辈的恐怕难以……”</p>
“理解,理解,小友量力而为即可。”郁特选点点头。</p>
郁保禄推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p>
郁特选接着讲道:“这里是老朽的一点小小心意,方便你往来开销,事成之后,更有重——”</p>
肖尧一下子弹了起来,像接到一个烫手山芋般,将那个信封推了回去:“不行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您这就太折煞晚辈了。”</p>
“小友不必客气,”郁特选喝了一口茶:“就当作是爷爷的见面礼吧。”</p>
肖尧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郁爷爷,按理来说,这是你们郁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能做的本也不多,也不该掺和,但承蒙你们看得起我,认可我——”</p>
说到这里,少年看到郁保禄冷笑一声,撇了撇嘴。</p>
“所以我愿意为了促成和平,使人和睦,尽一点小小的力量,把这当成自己家的事情来做——”肖尧说道:“只是一来晚辈人微言轻,不一定真的能够起到什么作用,二来这钱我是真的不能拿,不然您就是在打晚辈的脸了,三来……”</p>
“行,”郁特选也不再坚持,示意一个光头收回了那个信封:“那就全拜托小友了,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联络保禄。”</p>
“……”肖尧没有应声。</p>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到哪里对劲,他需要让自己喘口气。</p>
“我,我去上个厕所。”肖尧申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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