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儿干?打日本跟奴儿干有什么关系?难道日本还能跨海打过来?”王翊惊讶道:“你不会被山风吹傻了吧?还是在敷衍我?”
杨威对这位大明最年轻的将军并没有敬畏之心,轻轻敲了敲沙盘的边缘,道:“这里有个大岛。”
“对,苦兀卫,上头还有一座永宁寺。”王翊道:“去年我带兵上去过,现在那里只有一些日本渔民。”
万历二十一年,丰臣秀吉派遣大将松前庆广攻占所有虾夷族土地,其中包括阿伊努族控制的库页岛部分,由此开始了日本人在库页岛的历史。
“我没有去过,但看倭人自己绘制的地图,这个岛的南端几乎与虾夷地(北海道)连在一起了。”杨威道。
“是隔海相望,并没有连在一起。”王翊若有所思,转向身后,道:“哎哎,全军移驻苦兀岛,渡海攻打虾夷地,可行不?”
张黎知道这个“哎哎”是在叫他,识相地凑了过来,就着沙盘边缘苦兀岛的一个小尖尖,道:“从渡海而言,苦兀肯定比这里登陆日本本岛更轻松些,好歹海程近。不过全师要在苦兀岛驻屯却不容易。
“且不说这违背了兵部的军令。只说后勤,苦兀岛上就几个渔村,战士睡哪里?吃什么?”张黎作为坦克师的参谋长,对王翊的作风已经十分了解了。全军都知道王辅臣的战术眼光数一数二,破釜沉舟的斗志也让人钦佩……但如果一个将领只会破釜沉舟,终有一天会把自己沉了。
王翊沉默不语,让张黎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连忙望向杨威,心中暗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真让王疯子跑苦兀去的话,我肯定跟你没完啊!
“将军,下官的意思是派少量部队先收复苦兀,设立军堡,然后等待时机。”杨威出声解释道:“一旦萨摩之战开打,长崎一揆,幕府势必集结大军南下。此时将军的偏师从苦兀攻打虾夷地,主力在虾夷地登陆,席卷全岛,威逼南下,幕府大军只能无功而返,进退失据。”
打到这个程度,德川家唯一能采取的办法就是固守江户,然后与大明和谈,否则就得面对各藩国领主的倒幕运动了。
王翊仍旧沉默,良久方才道:“等个几年,又是小打小闹。”
“将军,奴儿干之地比辽宁、海西加起来翻个倍都还要大,足足可以分三个省。若是将军能派人将之勘探出来,岂非收复三省之地?这样的功勋,可不弱于一个日本。”张黎也劝道。
“都是些没有人烟的地方……”武将的功勋需要口口相传,钻山沟里立碑那是探险家的工作。
“日后总会有的。”张黎朝杨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一起劝劝。
杨威仿佛没有看见,心中暗道:这关我何事?我的薪俸可不是从坦克师领的。
王翊最终还是采纳了张黎的建议,分出两个营的兵力,分散成以旗队为单位,对奴儿干进行的勘察,确定各部落的位置,梳理关系。同时又命三个朝鲜兵组成的边防营前往石大兴安岭,寻找隘口进行驻防,以免俄罗斯人再次潜入。
至于苦兀方面则分配了一个战兵营,寻找港口,设立军堡码头,为日后对日作战进行准备。
虽然暂时也算有事做了,但王翊仍旧希望能够分配去蒙古战场,那里才是陆军的天地。尤其是如今大明有了轧车和犁机,以蒸汽机为动力的新机器越来越多,当年皇帝陛下许诺的坦克还会远么?如果有那样的铁冲车,就算上头不放炮,也能冲散蒙古骑兵的阵型,将之剿灭。
王翊想着想着,思绪就从海西飘到了蒙古,又从蒙古飘到了北京,想起了自己的新婚妻子黄睿雪。两人婚后聚少离多,往来书信中多有幽怨,但谁都不愿放弃自己当下的事业,所以只能过着两地分居的日子。
——再过四个月就可以回京叙职了。
王翊终于松了口气。
在王翊发呆遐思的时候,杨威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他可不想去蒙古,也不想跟着大军继续向东,最终跑去传说中遍地都是白银美洲新大陆。
魏云将他的编制调到朝鲜师之后,根本没有履行承诺的意思,问之则报以孟子的话说:“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义所在。”扣着杨威不放,让他为大明继续卖命,这就是义之所在。
——哪怕留在日本也好啊。
杨威看着沙盘上的日本图形,像极了一条虫子,颇有些恶心。他突然发现,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就没有了家,似乎走到哪里都是一样。
不过眼下杨威还有一个报告要写,是关于部队数字编号分配的。如今部队越来越多,多以地名区分,但事实上兵员并非是当地人。比如朝鲜师,多是山东兵,如果调到蒙古或者美洲,难道还叫朝鲜师?
重新启用数字标号,最好能够从中看出部队属性和级别,这才方便行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