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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起小雨。</p>
淅淅沥沥，在屋顶瓦片汇聚，又顺着沟壑串连成珠，滴滴答答。</p>
古井泛波，阶痕染绿。</p>
雪停了好几天之后，雨来了。</p>
这也意味着久违的春风也吹到了这西北来。</p>
在李闻鹊的指挥下，上邽城这场混乱算是逐渐平息下来。</p>
首恶方良与崔千皆当场伏诛，余子碌碌，不足为虑。</p>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方良死后，章钤逮住了见势不妙想要溜走的周逢春。</p>
此人原是在张掖被他们捉住，因沈源之子的身份，被他们带上同路回京，结果这厮半道上趁着他们在冯华村遇袭，无暇分身，直接就逃走了。</p>
周逢春原本打算进山找找金矿的线索，但他走没多久就差点迷路，人也醒悟过来，单凭他一个，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劳什子金矿盐矿，还很可能会被野兽吃掉，他也算机灵，见事不可为，就勉强压住贪心，原路返回。</p>
等他出来的时候，陆惟公主一行人早就离开冯华村，周逢春也怕跟贺家加派过来探查的人撞上，就赶紧循着小路返回官道，比陆惟他们晚了一天抵达上邽城。</p>
当时的上邽城还未完全封锁，一些百姓白天是可以走南城城门出入的，周逢春就设法跟着混了进来。</p>
说起来，此人的确是有几分眼力的，他发现城防和流民的异常之后，感觉这里要出大事，就找了个机会去见方良，这才有了后面方良得知仙翁岭金矿的事情。</p>
现在公主他们已经看出来了，沈源之子这个身份，十有八九是假冒的，是数珍会为了给他增添筹码和价值给他捏造的。</p>
这个推测，从许福口中也得到了证实。</p>
许福被风至带走之后，倒是毫发无损活了下来。</p>
相比之下，杨家其他下人就要倒霉多了，流民军冲进去之后，杨府的人要么被打杀一顿，要么早早跑出去，又无处可藏，许福倒是机灵，一开始就对公主他们表明身份，不愧是卷入当年的沈源案还能苟活至今的人。</p>
许福说，沈源之子沈冰，他曾见过一面，是个很木讷的人，样貌也只能称为端正，远远达不到英俊，一个人就算易容，也不可能短短几年时间完成气质上脱胎换骨般的蜕变。</p>
所以这个周逢春，更有可能彻头彻尾都跟沈源没关系，只不过为了方便行事，伪作沈源之子，连合作伙伴苏芳都骗了过去。</p>
与他有关的事情，章钤还在进一步审问。</p>
章钤深信，从此人身上，他们想必可以挖出一些更为有用的东西。</p>
方良与崔千死后，那些跟随他们起事的兵卒，凡是胁从或被裹挟的，而没有牵连无辜百姓的，就都被放了，有的甚至还能重新回去当差，有些则发放点粮食打发回乡。</p>
几个崔千的心腹手下，以及参与了偷盗抢掠浑水摸鱼的，就没这么简单了，若有百姓苦主告发的，一律重惩；牵涉人命的，最重则要杀头；还有混在流民军里</p>
抢东西的，若能将财物返还，就能从轻处理，若不能，则要加重。</p>
（）</p>
至于流民军，这些人本是流民，却因骤然之间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迷失心性，有些尚能把持住，只是小偷小摸捞点财货，有些人就跟赵大同一样，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甚至还有强抢民女，欺侮百姓，行迹恶劣，与那些浑水摸鱼的府兵也差不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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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赵大同，此人变了心性不止，还残害兄弟，做着摇身一变从流民军首领成为招安后的官军高级将领的美梦，方良崔千死了之后，在李闻鹊的全城搜捕下，这赵大同自然很快也被抓住了，告发举报他的还是一户百姓。</p>
李闻鹊也不废话，人押过来，当场就将他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有了这出震慑，其他惶惶然的流民也很快就束手就擒。</p>
种种状况，不一而足，这些各种各样需要分别处理的情况，让杨园和陆无事脑壳发胀，一个头两个大。</p>
不错，杨园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为免他被逼迫过度直接甩袖子不干，陆无事只能一边忧心陆惟那边，一边过来给杨园帮忙打下手。</p>
秦州这场地震，直接震掉了几乎所有官员。</p>
方良、崔千、杜与鹤、黄禹。</p>
官职最高的四位，直接就连命都没了。</p>
剩下一个吊儿郎当的杨园，居然一枝独秀，成了秦州眼下官职最高的人。</p>
他平时连自家官衙都不怎么去坐堂的，现在一下子塞给他这么多事情，他直接就炸了。</p>
在杨园今日第二十九次说要去如厕之后，陆无事抬起头，淡淡来了一句。</p>
“既然您肾虚，要不我让人在茅厕里放一张书案，方便您在那里办公。”</p>
杨园跳起来。</p>
“哪有你这样的，连如厕都不让人去了？！</p>
我自来了秦州，哪里一天办过那么多事情！</p>
现在方良死了，杜与鹤也没了，四个人的活儿全要我一个人干，四个人啊！</p>
这些文牍堆起来都比我人还高了，你们有没有一点良心！”</p>
陆无事：“我不是人？”</p>
杨园：“你跟我加起来就两个人，现在是秦州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压在我们两人头上！</p>
大大小小，懂不懂？我以前一天在这里也待不到半个时辰，现在基本除了睡觉，就都在这了！”</p>
陆无事幽幽道：“我还有个办法。”</p>
杨园没好气：“你说！”</p>
陆无事：“刘侯之前待的那间牢房，我看就挺清静的，您要是静不下心，我去禀告公主，让你也进去洗涤身心，想必事半功倍，你觉得如何？”</p>
杨园：……</p>
陆无事要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还能撒泼打滚，但他发现陆无事是真的想让他进去尝尝刘复尝过的滋味，再想想那间牢房里的条件，杨园直接就闭嘴了。</p>
只不过安静不到几息，他又聒噪起来。</p>
“对啊，刘侯，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p>
你去把刘侯也请过来，帮我们干一些，咱们两个实在是做不完了，你瞅瞅，这好不容易开春了，还得下发文牍催促各县积</p>
（）极鼓励垦荒，这些流民回去也要安顿，还有城里边那些死伤的百姓，光这些就多少事情了，饶了我吧，你把我杀了，我也干不完！”</p>
“找刘侯过来帮忙，也不是不行。”</p>
陆无事心想，只不过你很快会发现，有刘复，还不如没有刘复。</p>
……</p>
杨园他们那边的折腾暂且不表。</p>
李闻鹊急着见公主，是要向她告辞的。</p>
他不是要回张掖，而是要去梁州。</p>
话说陆无事跟杨园出城之后，本是要赶去张掖向李闻鹊求援。</p>
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但去了总比不去好。</p>
说不定他们日夜兼程，还来得及说服李闻鹊出马，赶过来救场。</p>
要是不去，就永远没有机会了。</p>
陆无事已经做好一路上几乎不眠不休的准备，杨园也没有抱怨，两人赶了一天的路，他屁股生疼都咬牙不吭声。</p>
因为就连杨园也很清楚，局面已经到了恶劣的境地。</p>
如果没有援军，单凭公主和陆惟那些人，是根本不可能跟方良抗衡的。</p>
而附近方圆之地，要么是方良的人，要么没有兵力。</p>
再加上被他们放进去的流民军，场面岂止一个乱字可以形容？</p>
两人赶路到深夜，在官道旁边的野外随便扎个火堆歇息，第二天天还没亮又得接着起来赶路，出来时很匆忙，他们也没来得及去找吃的，杨园饿得前胸贴后背，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马背上了。</p>
就在这时，迎着晨曦，他们竟看见一大队人马遥遥出现，朝这里奔来。</p>
杨园以为自己饥饿交加过了头产生幻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