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丁瘫软在地。</p>

他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无比自私的选择，他想，也许天师下一刻就会用极其严厉的态度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又或者会用更加严厉的方式惩罚他！</p>

以此作为“自私”的代价。</p>

但是...</p>

在圣人和俗人的抉择中，哪怕做俗人可能会带来惩罚的概率是99.9%。</p>

他也不会选择圣人那仅有0.1%可能性的皆大欢喜。</p>

戈丁深深低下了头。</p>

但旋即却听见耳边传来满意的声音。</p>

“很好，你做出了个非常正确的选择！”</p>

戈丁一愣，非常正确的选择？诧异之余，抬起头才却见莫渔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宛若慈父般柔和的看着他。</p>

“我很欣慰你选择了做一个普通人。”</p>

“而没有选择做一个舍己为人的圣人。”</p>

“舍己为人的事情是圣人去做的，而非俗人需要考虑的。”</p>

“我最为痛恨的就是圣母，圣公。”</p>

“在我们这里， 有一句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p>

“倘若其他人要死了，而无人去救，是因为他们该是要死了，自己快死了，而无人救你，也是因为你自己该死了。”</p>

“活着是一场联机游戏，总会有人中途被淘汰，退出。”</p>

“尊重他人命运，享受自我时光。”</p>

“哪怕是面对中途退出。”</p>

“这样才能不已自己将死而困扰，不已别人将死而烦闷。”</p>

“你...做的很对！”</p>

“跟我来吧。”</p>

莫渔的称赞，让戈丁始料未及，他没想自己做出了个自私的决定，反而得到了天师的夸奖。</p>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p>

戈丁还在回味着这句话，一转头却发现天师已经出去了，迈入了雨水中。</p>

戈丁连忙清醒过来，即便还不明所以，却依旧迅速的跟了上去。</p>

雨幕连绵。</p>

看不清远山，天色阴沉，戈丁看着前面天师漫步行走的背影，加快了脚步的速度，甚至都已经跑起来了，却依旧追不上天师。</p>

天师在雨中仿佛一步三丈般快速的腾挪，哪怕他已经用了全部力气奔跑起来，依旧拉近不了一丁点和天师的距离。</p>

“神仙...这就是神仙...”</p>

戈丁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震惊之中竭力奔跑，追赶着莫渔的身影，最终在一片山崖前看见了那背对着他孤立雨中的身影。</p>

雨水漫漫，群山如蛇。</p>

看着天师背影，仿佛那连绵雨水都没有在天师身上留下丝毫印记。</p>

“天...天师...”</p>

戈丁在天师身后不过几米外喊了一句，山崖上的风不觉间刮了起来。</p>

“跪下！”</p>

自风雨中传来清晰的声音，戈丁闻言，抹了一把脸上糊得已然遮挡住了视线的雨水，毫不犹豫的提着裤子在雨中跪下。</p>

戈丁仰望着风雨中如青松挺立，丝毫不动的身影，瞳孔之中只有对“神仙”的敬畏。</p>

“你要清楚。”</p>

“对你和你们那些人之所以网开一面，是因为你们做了正确的选择。”</p>

“惩罚，则是因为你们少了敬畏之心。”</p>

“在我们这片土地上的神，和你们的上帝不是一个概念。”</p>

“人为神，人皆可为神。”</p>

“今日为人，明日为神。”</p>

“为人不尊今日人，则是不尊明日神。”</p>

“世间万物，无论花草树木，飞鸟走兽，皆有成为神的可能。”</p>

“所以，惩戒，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要尊重这世间所有的存在，不止生命。”</p>

“要对自然和人有如同对神一般的敬畏之心。”</p>

“不可骄傲，不可愚昧，也不可躁动，更不可有自卑之心。”</p>

“世间万物生而平等，即便是大鱼吃小鱼的残忍，也是自然之道。”</p>

“需要尊重，明白吗？”</p>

天师的声音用着他最为熟悉的语言传递到他的耳朵里，在风雨中却更夹杂着令生命平静的感染力。</p>

戈丁跪在地上，用着最为恭敬的方式点头道:</p>

“明白...天师，我明白...”</p>

莫渔不说。</p>

只是淡然转过身，背负单手居高临下。</p>

“天有常，而人事无常。”</p>

“务要戒骄戒躁。”</p>

“不可有蔑人之心，不可有惧人之胆。”</p>

“天生万物，有始有终，这是世间万物谁也无法逃脱的真理。”</p>

“你因为有蔑人之心，所以才有身体发肤之痛。”</p>

“今日过后，你应当时刻牢记。”</p>

“万物平等。”</p>

“不歧视弱小，不恐惧威盛，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持平常的心态去看，悲伤解决不了问题，兴奋也不会让你做的更好。”</p>

“要记得关护弱小，也要记得与不平做斗争。”</p>

“这样才是真正的正道!”</p>

“你，记得吗？”</p>

莫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戈丁跪在雨中，这一段话在他平凡的心脏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一个个印记。</p>

嘴里喃喃自语。</p>

“生而平等，关护弱小...与不平做斗争...平常心...”</p>

天空中突然雷声轰鸣。</p>

电光闪烁!</p>

那一瞬间的雷声仿佛打开了心灵枷锁的钥匙，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醍醐灌顶。</p>

宛若莎士比亚一梦神国，但丁幻梦神游地狱，全新的世界，让那雷声如同最伟大的神曲洗涤了心灵。</p>

拨开云雾见明月!</p>

戈丁沉默着，沉默着，大脑放空。</p>

别样的精神通明感似乎让身体都为之变得轻松了起来。</p>

自己...重生了...</p>

戈丁突然明白只是一面之缘在视频上见过的道家揖礼，肌肉操控着神经。</p>

突然正襟危坐盘坐在石块上，做着那三花聚顶的手势，看着面前的天师...</p>

“你且看好!”</p>

天师声音平淡。</p>

但戈丁却隐隐约约能从天师挥动的衣袍之间看见闪烁着的丝丝电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