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此时观之,觉得这女子相貌也不过三十岁上下,但语气老气横秋,倒好像比自己大了一辈有余。
她先前在那三人手下,也只不过是略受挫折,内息不畅,此时稍微调息,即刻好转过来,两人闻得城中盘查之声甚严,她两人行之不久,便发觉四面道路之上,尽是官兵。
齐御风正欲冲出,那女子一把拉住他,冷声道:“外面足有五六万人人马,你此时现身,想凭借一己之力,将这五六万人都杀光么?”
齐御风愣道:“那怎么可能。”
那女子道:“既然不能,我们就择个省事的法子,你身上带有匕首没有?”
齐御风摇头道:“没有。”
那女子道:“那你且跟着我。”她说完一句话,率先从小巷子中走出,袅袅婷婷,借一名官差转身之际,避过了他的视线,进而飞身上前,手中一柄匕首,瞬息之间,便连毙两人。
她将那官差尸体隐藏起来,转过身,朝着齐御风招招手,齐御风点了点头,飞掠而过。
两人又过了几条小巷,都以此照章办理,那女子近身功夫,端的十分厉害,无声无息之间,两人已经杀了上百个个官差。
本来这些官差都持有锣鼓,一旦发现嫌疑之人,就立刻敲锣打鼓,招呼大部人马过来拿人,可在那女子迅如雷霆的打击之下,却没有一人能敲响那锣鼓。
齐御风暗暗吃惊,心说这女子虽然未必敌得过自己,可这近身短打的缠身功夫。她却几乎丝毫不逊自己。
两人行了一路,先向东行。继而向西,如此反复几次。就连齐御风也记不清路数之后,两人到了一处不起眼的小院之中。
女子打开后宅的一处暗门,露出一条通道,毫不犹豫,便翻身钻了进去,齐御风看着下面漆黑一片,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谁料这通道下面。竟然足足有五六丈深,幸亏地上铺着极厚的软草,落地丝毫不觉疼痛,只听得头顶轻轻一响,那暗门显然已然回复原状。
两人自甬道之中,曲曲折折的奔出数十丈,虽然目不视物,但齐御风武功甚深,却也能辨别一二。只觉得这地下通道,工程极为宽敞宏大,绝非自然而成,不禁极为纳闷。
两人在地下行走了足足几里路之后。齐御风只觉得一阵清新空气迎面而来,知道是到了另外的一处出口,那女子这才缓缓停了下来。说道:“好啦,咱们在这里歇一歇罢。”
说罢她打开身边一处抽屉。拿出一根长长的白蜡烛,点燃起来。放置一旁,齐御风但见这通道至此,居然有小桌小椅,短床长凳,不禁极为惊诧。
借烛光一看,那女子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目光幽幽的看着前方,他只觉得那女子眼中似乎带着哀愁之色,便也不便发问。
那女子呆坐半晌,才说道:“这里是当年金国中都所在地下通道,历经三百年了,也只有我们古墓派知道这条暗道,想来那官兵定然找不到这里,你尽可放心。”
齐御风这才恍然大悟,心道那古墓的主人王重阳当年就是个挖洞高手,自己在终南山挖了一条洞,然后自号活死人,想必这条秘径,也是当年金国定都燕京的时候,他发现的罢?
齐御风点头道:“这地方好是好,就是有些憋闷了些。”
那女子语气平淡道:“咱们古墓派,可是一年倒头都在这种憋闷的地方生活。”
齐御风眼看着这女子变得冷冷淡淡,心中觉得奇怪,当即也不多言,问道:“可有什么吃的?”
那女子道:“你饿了罢,灶台上有些干粮,你可以拿一些。”
齐御风看见灶台上有些点心糕饼,随手胡乱吃些,他料定这元兵不搜上一天,肯定不能罢手,此时若是出城,也难保不被发现,他无事可做,当即吃完“早饭”,便趴在石床之上,呼呼大睡。
一觉醒来,他突然听得嘤嘤之声,似乎有人哭泣,抬眼一看,却见那女子伏在桌子上痛哭不已,那颗蜡烛却已经燃到了根部。
他急忙起身,将蜡烛换了一根,然后坐在椅子上,等候差遣。
那女子停住哭声,呆呆发怔,直过了好半天,才问道:“齐公子,你今日武功,已远超我辈,与武当派张真人相仿,不知你我二人联手,却还能不能杀得了那个鞑子皇帝?”
齐御风皱眉道:“我此番前来大都,为得就是杀了这个狗鞑子,令蒙元不战自乱,不过眼下这一打草惊蛇,恐怕日后再找时机,可就难了。”
那女子道:“无妨,我俩眼下就在这皇宫的底下。”
齐御风听到这话,猛然一惊。
此时那黄衫女子,便擦干泪痕,将自己的身世遭遇从头至尾的说了一遍。原来她乃是古墓门户之后,一向少现身中原,十几年前,丐帮生变,史火龙身死,她偷偷出墓探访,却无意之中结识了一位青年,两人结为秦晋之好之后,便同在古墓隐居,不多日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这女儿此时年逾十六岁,在古墓派中娇生惯养,终于养不下去,与一位终南山上习武的少年偷偷私奔。
本来这古墓之中养大的儿女,离家而去也就罢了,杨家后人曾有遗训,凡是逃出古墓的,只当未曾生过这样的儿女,不必理睬。
但她这一次私奔,却与往常不同,这黄衫女子的女儿,不但带走了几样古墓派秘藏的上好兵器与本门的无上秘笈《玉女心经》,甚至还试图染指古墓之中镇守流传的《九阴真经》与《降龙十八掌》等武功秘籍,更有当年崖山后裔所藏兵书与宝藏的地图。
这一下黄衫女子的丈夫不禁动容,他亲自开关而去。追拿女儿,谁知一去十几载。居然未曾归来。这黄衫女子于是也出关打探,多年来到处寻找。终日不在古墓,待回归之时,却发现自家收藏的重宝果然已经不见,而婢女丫鬟死了一地,一看就是自家那宝贝女儿所为。
她知道这几样秘籍宝藏,关系到华夏气运,非同小可。当即拼命追查了三四年,才发现原来那勾引她家女儿的男子,却原来叫做赵治淳。乃是赵宋的后人;而她家女儿,却改名换姓,叫做白茶夫人,正在云南开甚么武林大会。
于是她拼命赶往云南,却在半路上得到了白茶夫人身死的消息,终究功亏一篑……
她口齿伶俐,说来本已娓娓动听,虽然极尽伤心,却也说得条理平顺。齐御风不动声色,本来悠悠闲闲的坐着,可是听到白茶夫人,不禁吓了一跳。这才晓得这事情居然与自己有关?
他问道:“既然你女儿跟赵治淳在一起,却怎么又到了西南,开什么大会?”
黄衫女幽幽道:“这场大会本来就是骗局。为得就是明教和武当两败俱伤,从此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只可惜,这其中的诱饵。却是我可怜的女儿。”
齐御风心思一转,问道:“这大会是赵治淳叫她开的?”
黄衫女点头道:“不错,我那个女子,本来心思极为单纯,她一心只扑在那个男人身上,那赵治淳叫她往东,她绝不往西,她又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凭什么将自家的秘籍献出,开什么武林大会?”
齐御风目光连闪,心中闪过那白茶夫人死时候的惨状,不禁冷声道:“也就是说,他叫你女儿前往西南,吸引众人眼光,而后偷偷派人将武当和明教众高手、连同你女儿一起杀了,为的就是引起这场武林之中的混乱?”
黄衫女子点头道:“不错。”
齐御风皱眉道:“可是他为何要如此?”
黄衫女子道:“这便是我要杀鞑子皇帝的原因,那赵治淳乃是没落的天潢贵胄,为了做什么皇帝美梦,早已不可理喻,但他一介书生,又岂能有实力设下这等埋伏?”
“你想想,西南一案,连你们少林、武当、明教之人尚且拿捏不清楚,天底下有这种能耐的,又有几人?”
齐御风道:“是鞑子皇帝和他合谋?”他想到这里微微觉得有些不妥,似乎还是却了点什么,但于情于理,却也没有别的解释,当即住口不言。
黄衫女子点头道:“这个鞑子皇帝看似昏庸懦弱,实则残暴凶狠至极,他能安安稳稳当了这么多年皇帝,又岂能以一般人视之?”
齐御风回味今日遭遇元顺帝的场景,总觉得他目光之中,似乎颇有些玩味儿,不禁也点了点头。
当即他叹息一声,问道:“现在我们去杀鞑子皇帝,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黄衫女子道:“我们头上便是皇宫的后院,那些鞑子走狗,怎么查也查不到这里,你我先休整一番,等到了夜里,我们再出去打探一番。”
当即齐御风答应下来,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坐在椅子上,打熬练气,直数到了深夜,这才从那通风口子施展壁虎游墙之术爬出来,齐御风回头一看,却原来是一座废井。
两人来到宫墙之外。眼见宫外守卫严密,悄步绕到一株大树后躲起,待卫士巡过,轻轻跃入宫墙。眼见殿阁处处,却不知鞑子皇帝居于何处,一时大费踌躇,心想只有抓到一名卫士或是太监来逼问。
齐御风放轻脚步,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见丝毫端倪,那女子心急,齐御风忙劝道:“这件事艰难万分,务须沉住了气,今晚不成,明晚再来,纵然须花一两个月时光,那也不妨。”
那女子听了,微微点头,当即放缓了脚步,两人绕过一条回廊,忽见花丛中灯光闪动,忙缩身在假山之后,过不多时,只见四名太监提了宫灯,引着三名官员过来。
齐御风眼见人多,若是抢出擒人,势必惊动。只要一声张,皇帝有备。便行刺不成了,当下蹑足在后跟随。只见那七人走向一座大殿,进殿去了。
两人到了殿外,只见匾额写着“崇政殿”三字,旁边有行弯弯曲曲的蒙文。
齐御风绕到殿后,伏身在地,只见殿周四五十名卫士执刀守御,心中一喜:“此处守卫森严,
莫非鞑子皇帝便在殿中?”
他在地下慢慢爬近,拾起一块石子。投入花丛。四名卫士闻声过去查看。齐御风与黄衫女子展开轻功,已抢到墙边,两人使出“梯云纵”和古墓派的轻功沿墙而上,顷刻间到了殿顶,伏在屋脊之上,倾听四下无声,自己踪迹未被发见,于是轻轻推开殿顶的几块琉璃瓦,从缝隙中凝目往下瞧去。
只见满殿灯烛辉煌。那三名官员正跪在地下,行的是三跪九叩大礼,齐御风大喜:“果然是在参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