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娘一开始便猜到，桂花应当是母亲嘱托，这才特意带过来的。</p>

见母亲信中也提及此事，不由会心一笑。</p>

顾平生的信最厚，再联想道顾平生平日里啰里啰嗦的行文习惯，顾窈娘便将他的信放到了最后拆。</p>

父亲言语简洁，并未如母亲那般叮嘱她，而是直接说了顾平生入京之事。</p>

言道顾平生入京之事他应允了，只是京城诸事繁杂，他料想华岭书院办妥手续也许时日。</p>

让顾窈娘在京中准备妥当后，向家中去信，顾平生再出发。争取到京中便能入书院学习，省得在朔京玩几天，将心玩野了，进了书院也不得安生，反是耽误了课业。</p>

顾窈娘暗暗苦笑，父亲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刻板。</p>

要她说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顾平生课业自然重要，却也不必一味只在学堂进学，而不睁眼瞧瞧这万千世界。</p>

遥想她刚到朔京之时，所见所闻无不新奇。顾平生日后要想官场立足，必得多多行走，多看、多听，学以致用。</p>

若仅仅依靠书院中所学，却不知人间疾苦，那不过镜花水月，根本无法造福民众。</p>

倒是得了父亲准话，便可去寻二叔，将顾平生进京的日子定下来了。</p>

顾窈娘深吸一口气，终于拆到了顾平生的信。</p>

顾平生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啰嗦，厚厚一沓信纸，从他在书院中的见闻，到家中琐事，洋洋洒洒如同在眼前般，毫无文人笔墨，事无巨细均都写了下来。</p>

便只是这般看着，也似乎能听见顾平生那少年音色在耳边想起，觉得吵到了眼睛。</p>

顾窈娘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一页一页细细看了下来。</p>

只看到顾平生写到：</p>

“姐姐，不知你收到信时，是否收到了娘一起送去的桂花？</p>

娘说你喜欢桂花糖糕，咱们院中桂花开后，她便着意将桂花收了起来。</p>

每一枚桂花，都是娘亲手摘下清洗，去除杂质后在炉子上烤干的。</p>

娘说桂花糖糕无法给你送到朔京，便只能给你做些桂花糖，解解你的馋。</p>

我守在旁边吃了一块，还被娘骂了好久。”</p>

顾窈娘的眼前突然便模糊了起来。她知道桂花必是娘放的。可是没想到，桂花竟是她亲自清洗烤干，然后送过来的！</p>

母亲对她时总是不亲近，不似旁的母女亲密无间。她自然知道母亲很好，却总以为这种好便是平平淡淡的好。</p>

她以为她离家，母亲或许会想她，又或许不会。</p>

总之从前这么多封家书，母亲从未说过想她，也未曾生气，责怪她没有如走之前所说那般，与秦毓秀分说清楚便回家。</p>

也没有催促她回家，在她说自己想要跟随二叔从商时，父亲完全反对，写了信来骂她胡闹。娘却是告诉她，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任何决定，都要想清楚结果。</p>

若是仍旧想要如此，她也不会干涉。</p>

而如今，这个顾窈娘以为的冷冷清清的小妇人，却是惦记着她喜爱桂花糖糕，便亲自将桂花烘干了，巴巴给她送来。连带着这封家书，都比从前晚上了一些。</p>

顾窈娘回想着，似是每次通信，顾夫人都会写信。虽只是寻常叮嘱，开头却必然是“窈窈我儿”。</p>

她只觉心中涨满了酸意。她知道母亲好，也觉得母亲的好是旁的母亲不同的好。却不知竟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得多得多。</p>

碧桃见顾窈娘骤然流泪，有些着慌。</p>

“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p>

碧竹与碧霜也是面面相觑，手足无措。</p>

顾窈娘有些羞，含着泪摇头：“没事没事！我这是高兴的。”</p>

一边说，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却又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赶紧以指腹将眼泪擦去，有些手忙脚乱。</p>

目光与碧桃相触，却又笑了起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