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楼不论是从装潢还是价格，吸引的都是富贵之家。可富贵人家，除了个别如顾行之这般喜爱金玉还不拘一格的人，大多风雅。</p>

时下，酒楼中菜肴起名虽以写实为主，在菜名中将食材和做法讲出来。却大抵也就如干炸小黄鱼、香酥里脊一类，虽算不得风雅，却也不至过于直白。</p>

金玉楼倒好，呼大肘子……好歹叫作焖烧猪肘啊！</p>

其实这也便罢了。大不了当作野趣，也算是一些特色。</p>

顾窈娘一面想着，一面说：“二叔大抵是平日里做惯了实诚生意，金玉楼中，也想着多给些实惠，菜量增大。</p>

可是来金玉楼的主，都是些什么人？那可都是不差钱的主。对这些人而言，最不需要的便是实惠。</p>

他们来金玉楼吃的可不是饭菜，是身份。您觉得是将实惠给了他们，他们却觉得金玉楼不如从前金贵，自然也就不再来了。</p>

更何况，权贵用饭时，为着好看，都喜欢点满桌菜肴。可时下圣人又不喜浪费米粮，他们自也不敢大肆铺张。</p>

您将菜量增大，他们能吃下去的，却还是那么多；您给的多，他们剩的就更多。甚至还会给他们留下金玉楼饭食口味一般的印象。若再有宴饮，恐怕也不会再想着金玉楼了。”</p>

顾行之听着，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逐渐认真起来。</p>

“那你觉得金玉楼如今应当如何？”</p>

“倒不如换了大些的杯盘碗碟，还装从前一样多的菜。”顾窈娘认真地想了想，正待再开口，却有小二敲门，将饭菜送至桌上，便悄悄退了出去。</p>

菜肴的香气顿时盈满于室， 窈娘看着桌上放置的菜肴，眉头却是紧皱。</p>

只见桌上三个肉菜三个素菜，并一份羹汤，却是摆放毫无章法，显得有些纷乱。顾窈娘看得实在难受，却奈何今日出门并未带上襻膊，想要动手极为艰难。</p>

顾行之见她面色为难，以为是对菜色不满意。可他见之与平日并无不同，色香俱在，不由问道：“怎么了？”</p>

顾窈娘迅速看向顾行之的袖子，见他今日出门所着乃是时下流行的窄袖深衣，如同抓住救星，她急急道：“二叔，帮我！”</p>

便指挥着顾行之将桌上玉米甜羹放在圆桌中央，将其余六个菜按一荤一素穿插的方式，圈在玉米甜羹周围，自己又在顾行之摆好后，动手调整了些许位置。</p>

做完这一切，顾窈娘方才舒了口气。</p>

顾行之见此，不由失笑：“你小时候便是这样，刚学吃饭的时候，旁的孩子都是乱动，搅得一桌子狼藉。偏你坐得端正，非要把碗拨弄正了，桌上干干净净才肯吃饭。”</p>

“可是这样看着舒服。”窈娘嘟了嘟嘴。“二叔不觉得如此摆放，更有食欲吗？”</p>

她见顾行之不说话，又道：“您想，您若是见一桌席面，摆得好看、名字好听、吃着好吃，心里难道不欢喜？”</p>

顾行之凝眉点头，却又问：“那你可有好对策？”</p>

顾窈娘一怔，自己都能看出的症结所在，二叔这等走南闯北的生意人，为何想不到这些？</p>

面上更是苦恼，一副绞尽脑汁想着对策、想说不敢说的样子。</p>

一旁的巧娘再也遮掩不住，笑出了声。</p>

“窈娘，二爷逗你玩呢。”说罢横眼看了顾行之一眼。</p>

顾行之摇着手中折扇，摇头佯装叹气：“巧娘，你总爱拆我的台。”</p>

原是顾行之亦是知道，金玉楼重新修葺之后，金玉楼如今这菜名菜谱、摆桌装盘都得改。可奈何他当时去了永州，之后又去了青州将窈娘接至朔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