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汴州两地还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李乾也是不知道,他的和卿家已经把一口锅扣在了他头上。
烈日炎炎,明天就要进入九月,此时的秋老虎虽还有几分余威,但天气已经已经远比六七月之时凉快多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卖冰酪的小贩正紧抓最后的商机,卖力地吆喝着,只求多卖出几份冰酪。
李乾站在高高的朱雀门城门楼上,将一根银色长筒状、两端亮晶晶的物件儿怼在眼前,饶有兴趣地望着远处城中的景象。
“大伴、奉先,你们就不好奇朕做的是什么东西?”
“好奇,奴婢好奇的紧。”
老太监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李乾:“但陛下不开口,奴婢又如何敢问呢?”
吕布也打量着这根望远镜,大眼一瞪一瞪的,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玩意大概小臂长短,小臂粗细,两头都嵌着亮晶晶的水晶,通体银白色,极富质感,其上浮雕着祥云纹、游龙纹、卷草纹等等漂亮的花纹,既威风,又精致。
“义父,布也很好奇。”
“这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嘿嘿~”
李乾把望远镜从脸上拿下来:“自然有天大的妙用。”
“朕给你们开开眼界,可别吓坏了!”
“谢义父!”
吕布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去拿,谁料老太监抢先一步,从李乾手中接过了望远镜。
“你……”吕布怒目而视。
“谢陛下。”
老太监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又美滋滋地拿起望远镜,学着李乾的样子,一只眼闭着,将其怼在另一只眼前,向着远处城下望去。
“啊呀~”
老太监突然一声惊呼,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手中的望远镜都差点给扔下城墙。
“别摔坏了!”
吕布趁机上前,一把将望远镜夺过来。
“陛下,这……这……城下的人差点撞到奴婢脸上!”
老太监惊魂未定地望着李乾。
“还真是如此!”
那边也传来了吕布的惊呼,他也拿着望远镜呆住了,就这样望着城下,一动不动。
“再给我看看!”老太监回过神来后,急忙上去把这吕布的胳膊再次索要。
“一边去!你刚才都看完了,现在该我看了!”
吕布扭着身子到处瞅,就是不让给他。
见他们争抢了半天,李乾才笑眯眯地望着他们两个:“此物如何?”
老太监也顾不得再去抢了,急忙转身,谄笑着回道:“陛下,此物夺天地之造化,尽阴阳之大道,穷万物之至理,令奴婢大为惊奇,非陛下这种真命天子,不可造之!”
“哼~”
吕布放下望远镜,不屑地哼了一声:“你大为惊奇,但我却不会惊奇。”
“对于普通人来说难如登天的奇迹,在义父这里就如家常便饭,日后就算义父能飞天遁地,我也绝不会惊讶一丝一毫。”
老太监干笑一声,让吕布这么一说,反倒显得他水平不够了。
不过老太监毕竟是浸淫马匹之道多年的高手,吕布虽然天赋异禀,但和他的比起来道行还差得远,老太监很快就想到了反击的话:“陛下……”
“行了。”
李乾摆摆手,笑呵呵地道:“别的话就不用再多说了,还是让朕先看看,诸位大臣们都在什么地方吧。”
吕布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递上望远镜:“义父,您请看。”
李乾拿着望远镜,边往皇城外看,边笑着道:“听说在大乾,官做的越大,置办的宅子、府邸就越大,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扫视了一圈,首先发现了距离皇城较近的国公府。
“原来皇叔的宅子这么大……”
李乾从高处望着那绵延的园林,穿府而过的渠河,雄奇的假山……
“朕记得小时候还去他家里玩过,现在一看,恐怕连他家的十之一二都没见识到。”
老太监干笑着道:“国公爷乃皇亲贵胄,宅子建的大了点也不足为奇。”
“那是自然。”
李乾点点头:“只是没看见皇叔的人影,也不知偷偷摸摸在做什么,改天要去他家里逛逛。”
老太监闻言面色一苦:“陛下,还要继续出去吗?万一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
自从那天李乾在政事堂中说出那番话,恐怕那些大臣就已经意识到,皇帝陛下可能偷偷跑出宫去,在京城中闲玩了。
要不然为何知道城中的传言?
李乾用望远镜打量着京城中的盛景,笑着道:“去他们家,自然不能偷偷去。”
“朕到时候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朕去了皇叔家串门做客。”
老太监和吕布纷纷无言。
这样的话……好像确实可以。
若真的如此,唐国公必然要看护好了皇帝陛下,不能让他出一点差错。
要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就算不是唐国公做的,恐怕也会被有心人按在他头上,到时候就真的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当然,朕现在是不会去的,最起码也要再等一段时间。”李乾又补充了一句。
老太监和吕布悄悄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去那种地方都不亚于在刀尖儿上跳舞,万一有人想用伤害皇帝陛下的方式来栽赃李渊……那受伤的还是陛下。
“安仁坊……想必那个占了一半安仁的府邸就是赵大元帅的家了……”
李乾一间一间地望过去,感慨着这些大臣们的居所。
他心中并没有什么气愤的情绪,只是感慨而已。
毕竟他自己也住着这么大的宫殿,比所有人的都大得多。
说下面大臣们的府邸是搜刮民脂民膏建起来的,可这皇宫又何尝不是呢?
李乾或许可以用皇宫不是自己建的、皇宫不只是他自己住,还有大臣们办公、皇宫建的威严更有利于维持统治……等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但大就是大,奢华就是奢华,皇宫就摆在眼前,无可辩驳。
所以他对大臣们的豪宅美舍的愤懑之心也很微弱。
因为这就是社会现状,谁也没脸鄙夷谁。
唯有一种情况,让李乾觉得不能容忍,那就是在明知时局艰难的前提下,还要不顾百姓死活,大肆搜刮,营建宅邸……
每个人都有欲望,李乾自己也不例外,但关键还是要懂得克制。
就如现在,他站在朱雀城门楼上,却还是觉得不够高,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方才他就突然有了在皇宫中另建一座高楼的想法,至少要比现在的所有殿宇都要高。
只不过这个想法一出,就被他快速掐灭了。
如今黄河刚爆发了水患,夏粮被冲毁了大半,朝廷不仅不能收税,还要补贴赈灾粮给百姓,再逢运河淤塞,漕船不通,产粮大郡陇西又出了意外,东北边塞不安……
种种困难之下,再要修什么宫殿,那就是真的不给黎民活路了……
李乾思虑重重,虽还在望着京城中的种种,但心思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突然,一处及其热闹的大街出现在他眼中,人来人往,围拢着诸多人,有老有少,但大多都是男人。
“那边怎么聚了那么多人?”
老太监和吕布顺着望远镜的方向看去,前者当即笑着道:“陛下,那边不是贡院吗?您还在那边吃过鸭血粉丝汤呢。”
经他这么一说,李乾也回过神来:“今天是八月三十一,是贡院放榜的日子。”
“陛下英明。”老太监在一旁道:“今科的举人们,怕是就要出来了。”
李乾轻笑了几声:“看来京城里终于能安分安分了。”
“也安分不了几个月,义父。”
吕布打击道:“今年秋闱,明年开春便是春闱,不只是今科的举人,还有以往落榜的、没考的都要从各地过来考试,这些举人可是比秀才们还不消停。”
秋闱时还有一共七个考场,但春闱时就只有京城这么一个考场了。
大乾幅员辽阔,有的考生甚至要提前半年、一年多出发,赶往京城。
大乾京城冬天天气寒冷,运河封冻,交通不便,所以举子们一般在年前就已经到达了京城。
在京城过完一个新年之后,再参加春天的会试。
“举人们比秀才还难缠?”
李乾一怔,转头望向吕布:“之前不是还说,最混不吝的就是这群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