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把姿态放的很低,当即拱手行礼,而他身后的将领们也早就得到吴三桂的叮嘱,此刻纷纷跟着他行礼。
不放低姿态不行,如今他们是鱼肉,接下来是被朝廷拿下治罪,还是可以戴罪立功,很大程度上都要看秦桧的军报怎么写。
至于让朝廷揭过这次失关之过……那实在太过玄幻,吴三桂做梦都没敢梦见这么好的事。
“吴总兵,无需客气。”
秦桧抬抬手示意吴三桂和这些边将们起身:“本相在这里就是专程等你们。”
等我们?
一干边将们都有些受宠若惊,吴三桂却愣了一下,若有所思,仿佛明白了什么。
等他和秦桧的目光相对后,吴三桂心中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
只不过县衙门口人多眼杂,他也不好开口跟秦桧问什么。
而且秦桧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转头就领着众人向县衙后堂走去。
他们刚来到后堂,赵匡义就领着一干左威卫的将领来了。
与边军将领们的沉闷不同,左威卫的一干将领可谓是欢声笑语,甚至还有几人身上带着澹澹的酒气。
“秦相,给陛下的捷报可曾写好?”
赵匡义哈哈笑着来到了秦桧的桌桉前,就像探头过去看看,却见秦桧面前的纸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写。
“这……”
他一愣,不望向秦桧,面上带着几分不解。周围的几个左威卫将领也凑了过来。
秦桧看了他们一眼,这才道:“吴总兵他们已经到了,本相在等赵将军你们一同过来,这才能写军报。”
诸多左威卫将领一愣,随即心中浮现出几分受宠若惊之感,秦桧本可以写完后只给他们看一眼,可看现在这架势,竟然还有可能会参考他们的意见?
“秦相素持公允,但管写就是,末将定无不可!”
“咱们这些粗人也看不懂,只能帮秦相研研墨。”
“秦相尽管写就是……”
有几个喝了点小酒、面上带着醉意的左威卫将领纷纷喊出声,看着架势似乎都想跟秦桧碰碰杯了。
一旁的吴三桂和边军将领们冷眼望着这一幕,什么都没说。
赵匡义闻言也是一顿,随即哈哈笑着道:“那就多谢秦相了。”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心中已经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喜欢耍心机的赵匡义对阴谋的嗅觉是很敏锐的,如今秦桧一撅屁股,他就觉得味儿不太对。
而且一旁比他们早到的吴三桂等人更是给了赵匡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秦桧面上带着轻笑,望着那些左威卫将领,似乎在等他们把那些满溢的话多说几遍。
过了片刻他才提起笔:“既然诸位都到了,那本相就开始了。”
他像是心中早有腹稿一般,提笔便写,赵匡义和吴三桂有心想上近前看看,但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都停下脚步。
实际上,就算这军报由秦桧写,他们也不是没有掣肘之法。
根据朝廷的规定,这封报捷的军报上除了秦桧的名字外,还必须要有吴三桂和赵匡义在上面联名。
如果没有的话,那不联名的人就得自己再写一份单独呈奏给朝廷。
只是那样一来上下就完全撕破脸了,一般不是特殊情况,基本没人会这么做。
在两人胡思乱想的时候,秦桧的一封军报已经挥毫而就。
“二位将军可以看看,本相写的是否与今日之战属实,若无问题,就在其上联名吧。”
秦桧话音落下,两人也不再犹豫,当即来到桌前看了起来。
其他将领们脸上也满是好奇,只不过两位主将还没看完,自然还轮不到他们。
越是看,吴三桂和赵匡义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激烈了,只不过前者是惊喜,后者是惊怒。
“秦相,这军报与实情是否有所差池?”
赵匡义强压下心中怒意,抬起头望向秦桧,虽不是质问,但语气却已经不怎么平静了。
其他左威卫将领也察觉到不对,纷纷凑上前来。
“哦?”
秦桧眉头一皱,面上浮现几分疑色:“赵将军,有何差池?”
赵匡义目中带着怒火,低头看着军报,想指出问题来,但统观全篇,却似乎又没有一点错误。
‘六月五日己时一刻,大军接报,吴三桂部撤入内黄境内,遣三千骑断后,主部渡卫河。金虏后袭,三桂诱敌以深,引虏渡河,后有左威卫投石破桥,隔断虏贼。三桂部同南岸兵甲反攻……此战共歼虏骑六千四百一十人,俘获……’
这军报没问题的地方就在于,上面写的东西都是真实的,简直真的不能再真了,任谁来了都不可能挑出上面的错处,除非他歪曲事实。
但在赵匡义看来,有问题的地方就在于写错了主角。
明明是他左威卫做了一切的战前准备,明明是他赵匡义精心推演细节,可这封军报的主角却成了这些边军。
是他们主动派兵断后,是他们诱敌深入,又是他们开始反攻……而左威卫就是投了石头把桥毁了。
就像是出来打了个酱油,毫无存在感,投石谁不会啊?这算什么屁功劳?
而且在这军报上一直都是什么三桂部、三桂部,他赵匡义的名字都一次没出现过!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赵匡义眼中带着怒火,几次张口欲言,但又都停下了。
因为这军报确实没有任何虚假、谬误,就算他想让秦桧重写一封,可又能用什么理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