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只闻言忐忑起身，低垂着小脸，猜不透太后的意思。</p>

“德妃对你们虽有生养之恩，但你们的母亲是皇后，不管将来养在谁膝下，你们都不该心生怨怼。”太后不悲不喜的声音传入两小只耳朵里，“再者错了就该罚，你们听学也有些时日了，岂能不明白此理？”</p>

“可……”姩姩根本不相信自家阿娘会害别人的孩子，张口就想辩解。</p>

不料萧韶鄞从慌乱中缓过神来，先她一步开口，揖身道：“孙儿明白。”</p>

姩姩微微侧头看了萧韶鄞一眼，最后也在弟弟的提醒下乖乖应答。</p>

太后面色稍霁，“这大半日你们也该乏了，让身边的姑姑服侍你们小睡一阵，晚些时候再来同哀家一起用膳。”</p>

两小只前脚刚走，太后身边的姑姑便放好枕头，让太后能舒舒服服歪在软榻上养神。</p>

但太后并未躺下，而是端起茶盏，“这老二倒是聪明，跟皇帝小时候一个样。”</p>

“二皇子自然是像皇上的。”</p>

太后笑而不语，随后转移话题道：“将前些日子内侍省送的黄杨取来，哀家总不满意他们修剪出来的样式，趁着这会子精神，哀家亲自打理。”</p>

杜莫闻言将盆景和剪子送至太后面前，“怪说奴才总觉得将它放在哪儿都不合适，原是它本就不好。”</p>

太后将紧凑堆叠的叶片剪下一部分，“内侍省的花匠怕出错，做出来的东西中规中矩，难免略显死板。”</p>

太后身边的姑姑顺着道：“您是老夫人手把手教的，自然非一般花匠能比。”</p>

“可惜哀家没个女儿。”太后流露出些许遗憾。</p>

“如今有长公主在您身边，长公主素来孝敬您，又聪颖好学，您若愿意教她，想来她定然是欢喜的。”太后身边的姑姑观察着太后的神情，见她面色缓和才继续，“长公主到底年幼，有些事也是情有可原。”</p>

太后将碎叶拂落，“哀家还能跟两个孩子计较不成？”</p>

杜莫摸清太后的态度，适时出声，“依奴才看，长公主和二皇子重情重义不是坏事。您对他们的好，他们必定都记得。”</p>

太后心里自然有杆秤，只是一时还不能下决断。</p>

她放下剪子，“等长公主醒了，让她来吧。”</p>

入夜，杜莫从太后殿中出来，果然在住所前看到熟悉的身影。</p>

时鸢用蚊子似的声音道：“……多谢表兄。”</p>

“你终于还肯喊我一声，我以为你嫌我丢脸，再不愿认我。”</p>

“你明知我从来不是嫌你丢脸，我是怨你不顾我们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竟然不跟我商量就进了宫，你可是独子……简直胡闹，表叔表婶怕是被你气死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p>

“我爹娘他们还瞒着呢？”杜莫无奈摇头，“我本是天阉之人，家里却不愿接受事实，一边求神拜佛寻尽偏方，一边逼着我娶妻生子，白白耽误人姑娘的青春，进宫做黄门也没什么不好，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p>

时鸢万万没想到是这样，叹气道：“早说我嫁给你不就成了？”</p>

杜莫笑着摇头，“姑娘家家的别乱说话，我还是习惯你稳重的样子，时鸢姑姑。”</p>

时鸢垂首，“我明白，若不是表兄，我在宫里也不能过得这般顺风顺水。这次多亏你帮我撬开那采买太监的嘴，就是不知道我家娘娘能不能顺利出来。”</p>

杜莫故作高深，“放心，今日我倒是发现一些有趣的事，静待时机便可。”</p>

……</p>

众人本都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对待德妃被关进掖庭一事，时间过去几日却愈发觉得不对起来。</p>

只因天气转热，宫人领回来用作避暑纳凉的东西反倒越来越少。</p>

“怎么回事？”丽小仪看着眼前少得可怜的水果，拎起一串品相不好的葡萄，嫌弃地丢开，“冰，冰没有，果子，果子也不够。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p>

宫女解释道：“内侍省现下紧着上面那几位，尤其是宸昭仪，听说她的份例已经越过许多，分到咱们这儿的，自然就少了。”</p>

丽小仪气得心口疼，夺过宫女手中的扇子替自己打扇，“不是空出了德妃那份吗？还不够她耗的？早知道还不如让她被关进去呢，德妃好歹只抢人，她是巴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搬到她宫里。”</p>

“您消消气，宸昭仪圣眷正浓，若是传到她耳朵里，怕是……”</p>

“我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p>

……</p>

桑楹听到愈演愈烈的流言，找来宸昭仪说教。</p>

“你可知你近日已经引起诸多人不满？”</p>

“那都是皇上的赏赐，我又没主动要什么，她们人心不足，暗生妒忌，也不是我能左右的。”</p>

桑楹恨铁不成钢地加重语气道：“你若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就收敛些，不然届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宫里的女人没你想的那么简单。”</p>

宸昭仪顾忌对方的本事，抿着嘴答应下来。</p>

“还有，我只让你假意滑胎，你为何会主动陷害德妃？”</p>

宸昭仪眸光微偏，复又看向桑楹，“你怎知是我陷害她，我只是将计就计罢了。”</p>

桑楹看着眼前理直气壮撒谎的女人，很难将她和从前善良单纯的模样重合在一起。</p>

唯一不变的可能只有脑子还是一样简单。</p>

桑楹深吸一口气解释，“德妃不是一般人。”</p>

宸昭仪的语气却很是不服，“她不过就是运气好，替皇上生了两个孩子。若论才情容貌，我远胜她许多，她能有什么过人之处？”</p>

桑楹闻言憋着一口气。</p>

她总不能告诉对方，她记忆里的剧情根本没有德妃这个人物，那人在当上德妃之前就该死了。</p>

不过……能解决这个隐患也是好事。</p>

但她总觉得不会这么容易。</p>

桑楹皱着眉头警告，“总之你现在不能再激起众怒，份例之外的东西都别拿。你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要紧的是笼络关系，警惕人心。”</p>

宸昭仪得到桑楹的劝告之后，心知有几分道理，便想照对方说的做。</p>

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p>

满盆冰和半盆冰带来的凉意可以说是天差地别。</p>

宸昭仪便打算拖过这个月再说。</p>

但苏棠在掖庭得知外面的情况，心知差不多是时候替自己翻案了。</p>

毕竟在敌人最得意的时候击溃她……是最好的选择。</p>

苏棠传信出去让时鸢派人散布宸昭仪假孕的传闻，沾血的亵裤、有问题的脉案都能成为传闻中的一环，增加传闻的话题性。</p>

她太清楚一个人在遭人嫉恨的时候，宫里人会如何添油加醋地议论，毕竟她自己就没少成为流言的对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