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南九丰县，宏远书院。</p>

“林夫子安。”</p>

“诶，好。”</p>

“林夫子，学生新作一篇文章，您能否得空帮学生指点？”</p>

“今日不空，明日午时你到齐丰堂来。”</p>

被称作林夫子的中年男人穿过雪松夹道的石子路，最后站定在一扇松木门前，抚正领口，理顺胡须，才伸手叩门。</p>

里面传出苍老的声音，“进。”</p>

林夫子进门目不斜视，恭敬弯腰行礼，“学生问先生安。”</p>

“何事？”一个大袖衫，白胡子老头正襟危坐于案几前。</p>

案几上所置文房四宝皆非凡品，光那一方鎏金黑檀木镇纸便足可当普通人家好几年的花销。</p>

老头姓刘，曾任集贤院大学士，告老还乡之后，在宏远书院挂名。林夫子是他早年带过的学生。</p>

林夫子递上夹在书中的纸页，“有篇文章想请先生过目。”</p>

刘大学士接过并未细细研读，只粗略圈注两三处，便得出结论。</p>

“辞藻干涩，见识有限。”</p>

林夫子微微探头，“先生觉得不行？”</p>

“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若单论立意，里边的民生之谈犹算可圈可点。”</p>

“学生亦是如此认为。”</p>

“你专程找我怕不是点评文章这么简单吧。”</p>

“学生确有一事想求先生的意见，正是关于这篇文章的主人。此子去年从村中学堂考进咱们书院，恭谨礼让、勤奋好学。学生私以为此子是可造之材，想举荐他到州里的恒湖书院去。”</p>

“既如此你给恒湖书院的院长去信一封就是，不是什么大事。”</p>

林夫子轻叹一口气，“学生为难就为难在此子左腿有疾，虽不影响行走，却有碍观瞻。他家境普通，恒湖书院的束修又不便宜，学生怕他将来就算考上，也因为腿疾做不了官，白白耽误时光，浪费钱财。”</p>

刘大学士捋捋胡须，“此事自然是由他和家里人商定。”</p>

“先生有所不知，此子的父母皆是大字不识几个的贫农，此子年龄尚浅，才十五岁，他们恐也难下决断，学生实在怕误人子弟，才来请教先生。”</p>

“十五岁，不小了。当今圣上早年从京城国子监赶回昭南上阵杀敌，也不过十五岁。”刘大学士不忧反笑。</p>

“你对学生仁爱固然无错，但此子能写出这样的文章，绝非未经世事，懵懂无知之流，兴许他比你想的要有主见。”</p>

林夫子蹙眉沉思，而后作揖，“先生的意思，学生明白了。”</p>

书院另一边。</p>

少年小跑回到学堂内，正想拿着遗落的荷包离开，却见角落里还坐着一人。</p>

他朝手心哈一口暖气，把双手揣到袖子里问：“喂，你还抄书呢。不冷手吗？”</p>

苏成爽朗一笑，“我皮糙肉厚，不爱生冻疮，不打紧。抄书既能赚钱，又方便我温书，一举两得。”</p>

少年被穿堂风冷得打了个激灵，“怎么？你父母给你送的钱不够花？你还得抄书赚钱？我上次看着挺大一包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