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看来,崔令仪是真的打算和沈度决裂。</p>
有好几次,他都被崔令仪眼中难言的情绪所震动。</p>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p>
绝望,哀伤,沧桑,寂灭...</p>
他想不通,一个还没有十六岁的女孩子,怎么会有那样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p>
表面上青春洋溢,依然是个小孩子的模样,但神态语气间都是掩不住的暮色苍凉。</p>
一个小女子,要经历什么样的事,才会变成那样。</p>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跟沈度有关。</p>
毕竟崔令仪从小到大,唯一在意的,就是这个男人啊!</p>
只是,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同沈度回上京,他也绝不会将她推出去。</p>
对他来说,只要崔令仪还是他的孙女,变不变的有什么要紧?</p>
何况她变了一个人后,似乎活的洒脱一些,也更自在了。</p>
这才是他最看重的。</p>
想到此,他又劝道,“小侯爷啊,阿荔如今的性子,你若强迫她,说不定结果会更糟,不如你先回上京,你觉得呢?!”</p>
听了这话,沈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p>
心里感觉到闷闷地不舒服,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割裂开似的。</p>
脑子也胀痛起来,一时间他忘了要说什么,做什么,只呆呆地站着。</p>
李重安看了一眼西厢房敞开的窗户,无奈道,“小侯爷,如今这情形,找出阿荔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也许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你说呢?”</p>
听到这句解决之道,沈度猛然回过神来。</p>
“外祖父说的是,我想想,我想想...”</p>
他喃喃地说着,突然风一般的离开了。</p>
黑色的披风扬起剑一样的利刃,但那背影,无端的让人觉得戚惶。</p>
李重安摇了摇头。</p>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可惜了!</p>
“出来吧,人都走了!”</p>
西厢房的门响了一声,崔令仪静静地走了出来。</p>
精致俏丽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那双深邃的,与年龄略微不般配的眸子,也空洞的有些寂寥。</p>
李重安叹了一声。</p>
这样子.....</p>
那般惊才绝艳的孙女婿,看来就要失去了啊!</p>
“谢外祖父!”</p>
崔令仪躬身施礼,坐在茶桌对面。</p>
面前是沈度用过的那只杯子,清亮的茶水在玉杯里荡着水纹,似乎还有他唇边的温度。</p>
脑中猛地浮现一个画面:</p>
暗色的雕花柜子里,摆放着数不清的盒子。</p>
里面装的,全都是沈度用过的东西。</p>
记不清那是前世的记忆,还是今生已经做过无数次。</p>
她跟在沈度后面,小心翼翼地捡起他不要的,或者无意中丢掉的东西。</p>
他用过的发簪,丢弃的折扇,碎了的玉佩,发带,毛笔......</p>
有一次,上京的广元楼开业,请他喝茶。</p>
用的是新出窑的白瓷。</p>
那杯子虽然不是十分透亮的玉色,但纯白的瓷质上有几片翠绿的叶子,很漂亮。</p>
就因为沈度用那个杯子饮了两杯茶,还多看了两眼。</p>
她便悄悄将那杯子买下来,带回了家,存放起来。</p>
这样近乎痴傻的事情她不是只做过一次。</p>
如果沈度知道她丧心病狂地收集一切沾染了他气息的东西,一定会觉得很羞耻吧!</p>
她紧了紧指尖,将面前的茶杯拿开,放到一旁的盥洗池里。</p>
“阿荔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沈度这孩子还是不错的。”</p>
李重安犹豫着开了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