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把这麻烦精扔掉也不是头一次生出的念头。
早在他到处惹麻烦的时候;早在他追在她身后叫媳妇儿的时候……
叶春妮认为,眼前就是最好的时机。
她带着他爬不上坡的,或者拼命爬上去后她会累死的,而人都是有自私的本性,她要把他扔掉。
叶春妮掏出五张十元的大团结塞到竹林手里,并且还非常“好心”的给他指路:“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大概再走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高凉县城。进城后嘴巴勤快些,找个路人问清楚医院的位置,然后去找医生给你检查脑子。”
又给钱又交待得这么详细,叶春妮觉得自己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另一个人不是这样想的。
一开始,后脑勺被砸了之后,竹林……不,现在应该叫他陆少臻,他全想起来了。
一开始,后脑勺被砸了之后,陆少臻脑子里阵阵的剧痛,之前忘记了的记忆如同洪水开闸,汹涌地流泻出来。
他要专心致志地处理大脑里不断涌出来的繁杂信息,才一度眼神呆滞,对外界无法产生反应。
他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名字,也想起为什么会受伤倒在竹林里。
他知道叶春妮母女正被人欺负,只是当时大脑剧痛得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他好不容易才聚起一点精神气,丁婆婆就赶过来解救她们。
他还知道叶春妮憋红了脸要把他送去医院看病,在碎金色的夕阳下,他安静地坐在她后面,能看见她在风中飞扬的乌黑色辫子,能看见晶莹的汗珠顺着她红扑扑的脸颊滑落。
但是陆少臻没想到的,这个女人现在还一本正经、胡言乱语地说要把他扔掉。
陆少臻差点笑出声来。
他这段日子被她所救,和她发生过的一点一滴的事他比任何时候都记得清楚。
从没见过这么矛盾的一个女孩子,明明是肩不能抬的小身板,硬是靠着毅力担起了一头家。一个带着妈妈脱离大家庭的女孩子,哪个还能生存下去的?
反正他没见过。
叶春妮的聪明、自信、大胆等等,每一个鲜明的个性都莫名其妙地吸引住他。
“不清楚吗?”
叶春妮看他一直没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只好放缓语速再说了一遍,“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她吧啦吧啦的重复,又指着他手里拿着的五张大团结:“找医生,看病,懂了吗?”
两人的眼神相交,他还是沉默,叶春妮有点犯愁,不会是还没听懂吧?可看他的眼神明显聚焦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涣散。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沉下去,这个年代村里的路是没有路灯的,他们的视线逐渐昏暗,只能看到对方一个大概的轮廓。
叶春妮回身拧亮自行车面前的手电筒——她有时进城回来天色黑,看不清楚路,便买了一只手电筒装在车把上。
手电筒暗黄的暖光亮起,她想了想,动手想把手电筒拆下来,“行,我把手电筒也给你,快走吧。”
她的手指才碰到绳结,一动不动的人忽然从后面抱住她的腰:“不行!媳妇儿,我要和你一起走!”
陆少臻还没完全清醒吗?
不,此刻他清醒得可以,只是看着叶春妮迫不及待要赶走他,他心里不高兴,顿时起了坏心眼。
反正是不会离开她。
叶春妮没好气地拍他的手:“放开,你想累死我啊。带着你蹬上这条上坡路,我还要不要命?”
陆少臻满脸不敢置信:“你就为了一条上坡路才决定扔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