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护甲,哪怕只是包括胸甲、裙甲、手甲和铁靴在内的简单四件套。如果从选择矿石做起,打造起来少说也需要三个月时光。陆远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况且两匹马的价格也不值得一位宗师级铁匠如此亲历亲为。
他要做的主要工作,其实是从那一堆战利品中,先挑选出四件差不多的金属材质零件儿凑成一套。
然后来个手工镀铬(主要是为了漂亮,同时打底),再镀一层黄金,蚀刻上文章(还是为了漂亮),最后再在上面包一层锡,敲打上式样统一的不知名花纹,看起来像贵族文章的东西(依旧是为了漂亮)。然后这套铠甲就完成了——电镀工艺,原本是大工业背景下的工艺,但在有魔法的世界同样不难——总之这么一弄,齐活之后,整副铠甲的逼格顿时高大上起来!
至于镀金表面外面为什么还要再包一层锡,镀金那叫“高端大气上档次”,再包锡就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全镀金看起来像暴发户,一般来说除非你的身份本身就是王子,穿出去才不丢人。而这副铠甲讲究的是装逼于无形之间,而非壕气逼人——只要“不经意”间擦破一下锡面(锡很软),就能深刻展现出铠甲的“华贵本质”,那翻转的刹那绝对亮瞎观众狗眼!
“可你,你,你……你这是在诈骗啊!你怎么能这样?!“亲眼目睹了整个造假过程的大爱罗娜,感觉整个人生观都被重铸了!人怎么可以这样?!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哪去了?
“别乱讲话,小心告你诽谤!”陆远板着脸,义正词严的驳斥道,“再说了,这你情我愿的事儿,怎么能叫骗呢?”他把手里的四件套小心的摆放进一个丝绒盒子里,推给同样一直守在边上的路坎·瓦勒瑞斯。
终于拿到实物的瓦勒瑞斯,此刻笑得见牙不见脸。“当然,当然,肯定不能叫骗!这么好的手艺,天下无双!怎么能说是骗人呢。”瓦勒瑞斯一副乐得连姓什么都忘了的样子,力挺陆远的观点。他的表情一看就不像在作假,是真的很开心!
“你说手艺?”艾罗娜怀疑自己创造的这个世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这两个人说的话,自己完全听不懂呢?“什么手艺?就凭那个一擦就破的锡皮,谁敢穿这样的铠甲上战场?!别看样子金光闪闪的,就薄薄一层黄金,可能连半毫米都没有!里面全是铁的,铁的你明白吗?那个装盔甲的盒子都比铠甲本身更值钱!”
“呵呵~”瓦勒瑞斯摇摇头笑了,看艾罗娜的眼光就像在看还没长大的孩子。“怒剑大人还是太直率了……这个铠甲,它好就好在一擦就破的锡皮和丝绒盒子上!锡金质软,容易破也容易修补,这才便于大人物用来显摆。就像陆大人说的,什么叫‘低调奢华有内涵’?你不露出内涵,谁知道你是真低调还是真寒酸啊!
那个丝绒盒子是同样的效果……装在这么昂贵的盒子里的盔甲,我说是大路货便宜的很你敢信吗?宗师就是宗师,把那帮子贵族的心思都琢磨透了!
至于说镀金,那才是最棒的部分!能买得起这套铠甲的人,他会真的差用黄金打一套铠甲的钱吗?当然不会!可问题在于,整套黄金盔甲不少人能造得起,但穿得动那么重的黄金甲的又能有几个人?!所以这副盔甲拥有黄金的外表,和普通铁甲的重量,那才是最棒的!至于说上战场,那样的买主从不需要上战场。”
得意洋洋、长篇大论的说完这番话后,路坎·瓦勒瑞斯还跟陆远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意。理念被正确的传达到对方那里,这种感觉太幸福了,把艾罗娜恶心的全身寒毛直立
“我明白了,”艾罗娜颜色灰白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两个帝国人遇到一起……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毁了算了。”
如果顾客是诺德人,那他绝对无法忍受虚有其表的武器。尽管诺德人大部分人都粗满嘴胡吹又油滑,颇像东北二流子,但他们的传统就是视武器如生命;但路坎·瓦勒瑞斯只是一个生活在诺德村庄的帝国人,他从没考虑过上战场,因此生意就是生意。
一切尽在不言中。
艾罗娜满怀失望的转身离开。
只是她却没见到,陆远一直目送她的背影,严肃的表情中哪还有半点油滑与市侩!
“实事求是”和辩证法教育是教育史上最成功的一课,它教会了人们问一句,“为什么?”
然后这个问题会无可避免的被扩大化,范围并不以某部门的意志为转移。
为什么贫无立锥之地的人,却被要求去保家卫国?这里哪儿有你的家?生小孩,供他念大学,其本质是为企业、为国家补充劳动力。可为什么养育和教育的成本全部压在个人身上?为什么无耻的人可以大声说“不要问国家为你做了什么,要问你为国家做了什么”,而偏偏是尚有廉耻的人才感到惭愧?为什么从来都是那些“听宣传”的人倒霉,“走邪路”的人受益?贪污的人越来越多,是因为官员的都是坏蛋?还是因为位置太方便,不拿都不好意思……
这个世界没有那么伟光正,陆远深刻的明白这一点,因此他并不能用虚假的美好去欺骗艾罗娜——哪怕他的目标是劝阻艾罗娜自我毁灭。
如果艾罗娜自我毁灭了,那么这个纪元将正式结束——一切与大艾罗娜相关的世界,包括新银河系在内的所有世界和衍生世界,都将走向毁灭!哪怕将来小艾罗娜重建,那也是下个纪元的事情……
因此这并不是小事,而是事关无数人、无数世界生死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