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迎着孩子们懵懂的眼神，穆浅染道，</p>

“从‘牝鸡司晨’一词之义来看，若是女子掌权，那便是国破家亡之势，</p>

众观古今，虽帝王大多为男子，但史上却也是出现了女皇武则天，</p>

这位女皇在位期间虽有手段狠辣之风，却依旧有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成就。</p>

观其行为，乃是彻彻底底的‘妇人夺取丈夫的政权’，但却未有亡国之势，为何？”</p>

为何？</p>

十来岁的孩子一头雾水，他们才刚刚认了一年的字而已，这么难的问题如何知？</p>

便是陈君，都从一开始的大惊失色，变为沉思。</p>

“所以，这个词是错的？”有学生试探道。</p>

“方才不是说这个词出自《尚书》一书，古往今来，多少人读过，怎么会错呢？”</p>

“先生，虽然武皇并未让国家灭亡，但史上也并无第二个武皇啊。”</p>

意思是，史上只有这一个女皇帝，并不能说明这么说是错的。</p>

“是啊。”穆浅染笑了，“史上只有这一个女皇，也只有这一个没有把国家未来葬送的女皇，却有无数个亡国君王。”</p>

这话就差将“男人灭国的多了去”直白地说了出来，学堂里再次安静下来，陈君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却听上头之人已经自觉将话题转开：</p>

“所以，今日这节课，要告诉你们的是：一个国家的兴衰灭亡，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原因，</p>

先前的《史记》课上，我与你们说的商周更替可还记得？”</p>

底下的学生连连点头。</p>

“世人皆说商朝覆灭，是纣王沉迷美色，对妲己言听计从，但是根据史书记载，商朝的灭亡，离不开纣王的残暴和听信奸佞。</p>

更加离不开国家经济的萧条，政治上的决策失误、民生上的哀声哉道。”</p>

这节课数天前才上过，孩子们自然记得清楚，尤其是穆先生描绘的商朝各阶层处境。</p>

“因此，这节课不是教导你们理解掌握更多的词汇，而是要让尔等知晓：</p>

不论是雌鸡化雄，还是雄鸡化雌，都不是国家衰败、家庭破裂的诱因，</p>

正如一个家庭的破裂不是一人导致的，能让国家覆灭的，亦不是上位者的性别，而是他的才能。</p>

今日先生的课题，不是女子能不能掌权，而是——</p>

天象、奇象、诡象，皆是无能者用来规避后世口伐笔诛的借口、是遮羞布、更是上位者为自己所行之事扯的幌子！</p>

不论他人作何想，你们作为我的学生，日后断不得被此言语唬了去，可记住了？！”</p>

话毕，学堂内便传来众学子们恍然大悟的应“是”声。</p>

唯有陈君，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紧紧抿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灵魂都在颤栗。</p>

她、她怎么敢的？！</p>

怎么敢如此授课？！</p>

怎么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p>

怎么敢在这么一间破败的茅屋里，谈论如此塌天话题？！</p>

她到底要做什么？</p>

为什么要如此教导这些学生？</p>

这些学生……以后又会被她教成何样？</p>

这一刻，看着满屋浑然不觉的学子，陈君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p>

疯了……真的是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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