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至太医令的宋大人三尺白绫悬在了高梁之上，余下的家眷亲朋，尽数被五花大绑，押送进象征着万劫不复的天牢中。</p>

“诛九族的大罪啊……宋家完了。”</p>

是日，六皇子惯常为季寰清理完创口，借检查身体的理由骗开婉秋，偷看几眼厢房中恬静睡着的顾银韵，然后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研药。</p>

他从凌然那听完昨夜宋家的遭遇，漫不经心叹了一句。</p>

“皇帝这么大的动作，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早就想对宋家下手了。”接话的人是姜也。</p>

兴许是因为身上都带着点儿暮气沉沉，在六皇子府的这段时间，他与病病恹恹的六皇子结下了奇异的“友谊”。</p>

闲来无事时，就坐在一处消磨时光。</p>

或者下棋、或者研药，竟也是上和下睦，鱼水相投。</p>

“谁知道呢？”六皇子摇摇头，取下新鲜的蝎尾入药，“父皇的秘密太多，侍奉左右者，不经意看见听到些许，离死也就不远了。”</p>

“我一直奇怪父皇为何对紫伞不感兴趣。“</p>

“他那种眼里只有权力的冷血之人，巴不得千千万万年做帝国的皇帝，怎么可能放过紫伞这一线生机，还在最初得知时，下令毁掉这剂药材。”</p>

“皇兄伤成这样，他也只表现出了一丁点的心急而已。来年就是禅位礼了，真想让贤，会让自己引以为傲的继承人身陷险境吗？”</p>

六皇子放下药杵，慢条斯理擦干净沾染上药汁的手指。</p>

他倏然抬眼看向姜也，问道：“老先生，对于皇帝，你有什么看法？”</p>

姜也眼中闪过惊讶：“殿下是在问我吗？”</p>

一介草莽，乡野村夫。</p>

他对皇帝能有什么看法，值得六皇子专门来问。</p>

“是啊。”六皇子肯定地点头，“父皇有许多秘密，而你们翊府知晓许多秘密。我想从你们身上，总该能问些东西出来。”</p>

姜也面容一肃，垂头沉吟半晌。</p>

半刻钟后，他沾一指六皇子半成的药剂，放抵舌尖尝了尝，笑称“淡了”。</p>

六皇子满脸惊悚地瞪着他瞧。</p>

不愿意说就不说，没必要贬损他的成果，侮辱他的爱好。</p>

“但若殿下有心。”姜也话锋一转，“老朽愿引殿下与公子相见。公子才是翊府的掌权人，很多事情，需由他决定是不是应该告诉您。”</p>

六皇子了然颔首。</p>

两人就此达成某种隐秘的协议，由此岔开话题，不再围绕着皇帝谈论下去。</p>

他们欲盖弥彰地聊起些风雅趣事，吟诗品茶之类的——虽然与京城的风流名士比起来，他们是一顶一狗屁不通的俗人。</p>

与此同时，在无人照看的主殿，床榻上的季寰微微动了动手指。</p>

阳光斜移，恰好落到他的脸上。</p>

在一片暖融融的酥痒触感中，季寰的眼皮皱了皱，于漫长的沉睡中悠悠转醒。</p>

真是稀奇，他居然还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