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寰，帝国太子，皇位的继承人。</p>

即使刚出生时的他与寻常百姓家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也仅仅是一个只会哭着找奶吃的婴儿。</p>

但长久以来宫廷的环境和教育，已然让他蜕变成一柄最锋利的剑。</p>

历尽千帆如姜也，一大把年纪，对许多事物已司空见惯、波澜不惊，在季寰沉声逼问时，他也不由心中一惊。</p>

恐怖。</p>

姜也曾混在翊府的一众家仆中，接见前来拜访的皇帝。他从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的，就是一阵令人战栗的恐怖。</p>

季寰的恐怖与之如出一辙，而且更锐利，更外放，如千百支迅疾的箭矢，能够穿透周遭一切事物。</p>

姜也的脸色凝重起来。</p>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在季寰这样的人面前，任何花言巧语都是徒劳。</p>

“翊府想要太子妃娘娘平安。”</p>

姜也从太师椅上站起身，与季寰对视。</p>

他的身后是翊府，翊府不惧怕季寰。他起身，在姿态上与季寰是平等的，同时也表明，在地位上，翊府与季寰也是平等的。</p>

他们唯有平等且真诚地谈判，谁也不能压谁一头。</p>

“若娘娘在太子府出事，三皇子妃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姜也正色道，“翊府不惜动用全部力量，哪怕得罪皇帝，也会追究下去。”</p>

“这是顾钰的意思？”季寰问。</p>

“是。”姜也掷地有声，“真到那个地步，殿下的太子之位坐不坐的稳，可就不好说了。”</p>

季寰目光沉沉地睨着姜也。</p>

他想顾钰对待这个妹妹果真不一般。</p>

一方面以全府之力相胁，为保顾银韵平安，另一方面又愿意顾银韵继续留在太子府内做人质。</p>

若是顾银韵病愈的早些，顾钰是会宁愿抗旨，也要阻止顾银韵嫁于他，还是会默不作声地将顾银韵推出来？</p>

“老先生，还请坐下说吧。”季寰的语气缓和了些，“只要顾银韵乖乖的，别再搞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太子府自是不会去针对她。”</p>

他忽然想到什么，眸色晦暗下去：“有些事情，何必非要拉女人下场？”</p>

双方就此达成共识。</p>

姜也向季寰深鞠了一躬：“既如此，老朽就不打扰了。”</p>

顿了片刻，看向季寰的目光中忽多出几分慈爱：“殿下，翊府有翊府的苦衷，并非刻意针对殿下。请殿下相信，翊府绝对没有不臣之心。”</p>

季寰神色淡淡，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信。</p>

姜也想了想，得寸进尺道：“事实上，我家公子一直希望能与殿下把酒言欢。若殿下不嫌弃，不如择日到……”</p>

“不必。”季寰打断他，向房门比了个手势，“请。”</p>

姜也尴尬地捋了捋胡子。</p>

这年轻人，脾气真是又臭又硬。</p>

“那老朽这便告辞了。”面上还是和善的笑容，姜也行了一礼，款款退下。</p>

没多久，书房恢复寂静。</p>

天光渐暗了，透过窗牖，季寰看见院中榆树枯干的枝丫中，斜插着一轮鲜红的残阳。</p>

京郊军务棘手，翊府居心叵测。</p>

父皇正值壮年，却要提前举行禅位礼。</p>

想来白鸾帝国平静的表象维持不了多久，就该迎来一场惊涛骇浪了。</p>

季寰倏然感到烦闷，转回书案前，端起茶盏想要呷一口凉茶，没想到杯中竟是空的，一旁的壶中也只残存几片干瘪的茶叶。</p>

以往书房的茶水是由看茶小厮负责，顾银韵接手后，就把那看茶小厮赶去扫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