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园区出来已经下午五点了。</p>

车子平稳地开在公路上，路灯亮起来，照得人发黄。</p>

狭长的路没有尽头，只有不断出现又消失的车流。车尾灯的显色让昏黄的世界多了几抹突兀又不突兀的红。</p>

闫其钰发来消息，“药到了，给你快递到家。”</p>

“收到。”趁着等红绿灯的空档，他回了消息。</p>

转向灯‘滴滴’响起，又在平静中结束。</p>

黑屏的手机突然亮起，一条消息弹出来。</p>

君城萧：邵总，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您吃个饭，问您些事情。</p>

邵牧原将手机放在中央扶手盒上充电，在思考他与君城萧之间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见面，是宣传的事儿还是合同的事儿，可是不管是什么事儿，都没必要非得吃顿饭才能解决。</p>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君城萧算是他的合作伙伴。但他并不想有过多的私交，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是永恒的联盟，这些花费工作时间之外，无意义的酒桌文化只会白白浪费时间，不仅浪费员工的闲暇时间，也会浪费老板的私人时间。</p>

所以华悦的企业文化就是，团队聚餐只在工作日，而且除了年会他必须要上台总结一年来的企业发展，剩下的聚会他从来不出席，只会在最后报账的时候签上自己的名字。他清楚地知道当自己这张脸出现在餐厅里，那些笑的花枝乱颤的员工们就会马上噤声，然后装死一样的当隐形人。</p>

其实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怕，只是不爱笑，表情严肃，不喜欢打破规则罢了。可能是老板这个身份赋予人一种天生的威严吧，一种骇人又生怯的威严。</p>

思绪翻滚之间，他忘了右拐，只能一直直行，到上了高速。</p>

速度提上来，窗外的树倒退的极快。</p>

偏头看向导航，他看到了十公里处标记的学校，平芜大学。</p>

鬼使神差地，他改了目的地，直达平芜大学。</p>

学校门口旁边有划好线的停车位，他停进去，熄了火，车里一片黑暗，只有车辆行过，车灯照过来的时候能看清他的五官，深邃而精致。</p>

已经晚上六点了，天彻底暗了下去。</p>

和他想的一样，人来人往的都是大学生，嬉笑打闹，活蹦乱跳，有说不完的话，有讲不完的八卦。</p>

看着那些洋溢着幸福的笑脸，有一瞬间，他觉得时间不再漫长，而是直飞而下的迅速，像坠崖的绫罗绸缎，看似越飞越慢，可眨眼间，它便不见了。</p>

曾几何时，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员，距离他年少时原来已经过去八年之久了。这八年改变了许多，也什么都没改变。他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没遇到惊艳的人，没做过惊心动魄的事儿，只是在公司和家之间反复穿梭，像已经导入固定程序的机器人，没有思想，没有情感，只要一充电，便能立刻按照设计好的路，前进前进再前进。</p>

邵牧原：有什么事跟乔伊说，让她转述给我。</p>

他把聊天界面关闭，揣进兜里，下了车。</p>

路过几个女生，时不时地回望他，他没有在意，朝着人流的反方向走去。</p>

早秋微冷，树叶还未掉净，踩在干瘪且没有水分的落叶上，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斑驳的树影下能印出人的轮廓，微风拂过，摇曳不断，树欲静而风不止。</p>

他低着头，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故意踩在枯萎的树叶上，听着嘎吱嘎吱的响声，竟然也觉得悦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