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呼的吹,如狼嚎,似鬼哭,令人牙酸。</p>
文成公主身着石榴红的大氅,立在山顶,远望着东方。起伏的山峦如同单调的波浪,向远方涌去,直到被重重寒云淹没。</p>
举目可见日,终不见长安。</p>
嘉察协噶担心地望着少女伫立如石像的侧影,向公主的侍女道:“你们快劝一劝公主,黄昏的北风比妖怪呼吸的毒性还要剧烈,吹多了会生病。”</p>
侍女自己的眼圈也红红的:“那会儿王子不是说了吗,过了这座山,就出了大唐的地界。让公主多看看吧,过去了,这辈子就再看不见了。”</p>
嘉察被少女的愁绪压得也难过起来,深深一叹,转身去找到温娇:“公主这么吹冷风,很容易生病。高原上生了病,很难痊愈。国师能不能劝劝她?”</p>
何况文成公主看起来又是如此的柔弱,似极了草原春天里第一朵新开的花枝。一点霜冻,就会枯萎凋零。</p>
温娇席地而坐,抓着不知道哪里扒拉来的树枝拨动着篝火,姿态极随性:“嘉察王子心肠真是好。”</p>
“安安全全的把来自异国的王妃接回岭国,是每一位迎亲使者的职责。”嘉察道。</p>
温娇笑而不语,眼望着远处宛如喝醉了的大象般欢快的绕着篝火跳舞的岭国人。很显然,不是每一位岭国的迎亲使者都有如此细腻的心思。</p>
嘉察有些尴尬:“公主也就比我的儿子扎拉大两岁。扎拉还只是个拖着长刀到处找人打架的混小子,公主就要离开自己的家乡远嫁……”说到这里忽然默然,隔了一会儿,他又说,“我的阿妈也是汉人。”</p>
这倒是个意外的发现。温娇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圈。比起其他皮肤黝黑、鼻梁高耸的岭国人,嘉察的肤色较淡,鼻梁微低,面相确有汉人清秀的影子。</p>
“岭国不是自古不与大唐相通吗?”温娇道。</p>
嘉察道:“我的外公是个商人,带着我的阿妈和她的妹妹四处贩运货物。从山脚下经过时,贪财的妖怪杀了他,姨妈在逃命中走散了。妖魔想把我阿妈和家里的货物献给魔王,被我阿爸遇见,救了下来。我阿妈就嫁给了我阿爸。”</p>
“外公的货物里有一种神奇的叶子,可以祛除大家身上的病魔。两年前,阿妈的叶子喝完了,阿妈也病了,幸好格萨尔建国之后,汉人的商人渐渐的走入了岭国的边疆,我们才知道那种神奇的叶子叫茶叶。他们用叶子换取等重的黄金,直到我们来到大唐,才知道原来这种叶子遍地都是。”</p>
说到这里,嘉察很是惆怅,“岭国的国土除了青草,很少能长出叶子,更不要说是能喝的叶子。我阿妈常说,汉人有句古话,叫人死了就像叶子从枝头飘落,一定要落在自己的扎根的泥土里。”</p>
“落叶归根,令堂是想家了。”温娇动容道。</p>
“国师,两国联姻后,来往商队多了,就能修出平坦的大路。那时,我应该就能送阿妈回家看一看了吧?”嘉察的脸被跃动的篝火映得绯红。</p>
“公主出嫁,为的正是这一天。”温娇道,“王子不必替公主担心,她身上戴着火暖珠,可保全身温暖如沐春风。这点小风,且伤不了她。”</p>
火暖珠是她用咒术做的取暖神器,一颗可用十天,整个送嫁队伍人手一颗,用废了她会及时补上。除此之外,她还制了许多用百花露调制的护肤膏,又是人手一大瓶,只要用上,保证肌肤即使在十级大风里也依然能够保持柔软润泽,绝不会龟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