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祁煜算得上来去匆匆了。</p>

了解了事情的发生后，甚至都没觉得有什么意外。</p>

因为在来的路上，他其实就已经猜的差不多了。</p>

对于谭灵让族人往更深的海域迁徙，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p>

或者说，安箴说族人需要一个首领，他也没答应。</p>

因为活到现在，他渐渐发现了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p>

那就是人力终有穷尽时。</p>

不管他多么努力，或者说，不管他们多么努力，只要利莫里亚还活在过去，沿袭过去那些旧习，就等于什么都没改变过。</p>

那些融入人群的人也可以活的很好，毕竟他们早已经不是曾经那连上岸走路都不会的利莫里亚人了。</p>

除了潮汐逆流之日仍旧会比较虚弱外，几乎看起来与常人无异。</p>

而人类社会也有充裕的水源，足以满足他们的日常需求。</p>

至少没几个人类会因为你喜欢洗澡，而怀疑你是上岸的人鱼。</p>

可如果继续居住在海里，那……就像曾经的菲罗斯一样，终有一天，人类会侵占所有的陆地与海域。</p>

不管是以怎样的方式，人类都一直在前进。</p>

而利莫里亚如果还继续守着那些曾经辉煌过的文明不肯放手，那也许就会成为……人类水族馆里，豢养的鱼群。</p>

祁煜顺着海面一直走去，直到翻过最后一片森林，回到了他最初醒来的海域。</p>

看着依旧荒无人烟的原生态海洋，祁煜脱掉已经破损的皮鞋，赤着脚，一步一步的向着海底。</p>

一边走，一边脱掉那些人类社会的东西……</p>

直到全身上下只剩脖子上那条被做成项链的尾戒，祁煜的身下再次出现了硕大有力的鱼尾。</p>

他自己也记不清，自己多少年没像这样在海底游弋了。</p>

晶莹的蓝色鱼尾，随着摆动的频率，带起一波波后涌的水流。</p>

这一刻，祁煜突然有一种久违的自由感，浮现在心底。</p>

他像小时候一样，漫无目的的海底游来游去。</p>

脑海中放空一切，时而看着身边的小鱼，时而浮到水面上去，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一块礁石上，对着飞鸟哼着歌。</p>

这一刻，过去的一切都好像变成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境……</p>

明明，他把歌声献祭给了魔药，可如今……</p>

他竟然在哼着歌……</p>

而他无意识哼的歌，却是她之前哄自己入睡时哼的歌……</p>

一瞬间，祁煜突然笑了起来。</p>

胸口的契约却突然亮起……</p>

祁煜看着好久没有亮过的契约，眼中却荒芜一片。</p>

是察觉到自己心存死志，所以又出现了吗？</p>

公主殿下，我连你的脸都记不清了……</p>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p>

你让我要好好照顾自己，让我好好活下去……</p>

可是没有了你，我就好像变成了一抹四处游荡，不知归处的孤魂。</p>

曾经我以为，利莫里亚或许可以支撑我活下去，可是现在我连那种曾经不顾一切想要守护的心情都找不见了。</p>

你用契约将我的情绪压下，又让我在漫长的时间里遗忘过去。</p>

可你明明跟我说过，你看见的未来里……有我！</p>

“……骗子！”</p>

晶莹的泪滴伴随着喃喃低语，溅落在流光溢彩的尾鳍上。</p>

祁煜一个转身，又重新落回了海里。</p>

眼角滑落的珠串，悄然无息的融入海流。</p>

大海是广阔的……</p>

如果可以，就请替我向她传达思念吧……</p>

“公主殿下……”</p>

“我好想你……”</p>

仰面漂浮在海面上，祁煜仿佛没有生命一般，静静的看着日升……月落，潮涨……潮落。</p>

直到他突然疲惫的闭上眼睛，就那么毫无预兆的沉入暗不见底的海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