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曾家的灯笼里都用的上好虫蜡蜡烛,十步一灯,照得整个院落灯火通明,只这照明费,每日花销便在一两银子。
曾县令的桌子上更是摆着京城来的美酒,南方来的火腿,西域来的驼峰,样样珍馐美味都价值千金。
此刻,坐在椅子上,看上去相貌堂堂一介斯文读书人的曾县令,正在对跪着的家仆训话。
“白天没弄死她也就罢了,今夜却不能再失手,”他眯着眼睛,眸子里闪过阴冷的光,“听说她还怀孕了,更使手段赶走了京里来撤藩的太监,运气挺好,手段心性也不错?那就更留她不得。”
家仆垂头答道:“老爷,下午的时候,小的找来的江洋大盗又摸去了王府主院,却没找到瑞王妃,看来她起了警觉,换了住处,那该如何是好?”
曾县令嗤笑一声,语调里带着满满的不屑。
“蠢才!还用得着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去找?整座王府一把火烧着了,她想躲都没地方躲去,明白?”说罢,他踢了家仆一脚。
家仆侧翻在地,连连擦汗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就叫那几个江洋大盗带了火油去瑞王府放火!”
“单让王府起火还不一定准当,”曾县令抿了一口酒水,眯起眼睛说,“再派人在王府前后门守着,逃出来一个砍一个。”
家仆战战兢兢应道:“是。”
放下酒杯,曾县令冷笑一声:“本来,乖乖的撤藩就能逃脱生天,结果却怀了遗腹子,那就别怪本官给你一尸两命。”
他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说完之后,看家仆还跪在地上,他顺势又是一脚:“还不快去办事?”
家仆刚要站起来,忽而听到门口一阵喧哗。
紧跟着,一个清爽细嫩的女子声音轻笑着传了进来:“怎么,曾县令这么晚了还在摆威风?”
咣当,木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挑英伟、脸上蒙着面巾、身上穿着细麻布的男子扶着个面容娇美的妙龄女子进了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跟来了整个王府的下人,再看曾县令府上的家丁,已经倒了一地。
曾县令对上那个男子的双眸,忽而恍惚了一瞬:“咦?你——”
没等他再说话,那身穿侍卫服饰的英伟男子冷冷道:“还不快拜见我家王妃?”
这整个天下都是礼家的,裴卿乃是礼家的媳妇,而曾县令身为礼家的下属,按照本朝礼制是需要向裴卿行礼的。
曾县令的思路被打断,不情不愿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非常敷衍的拱了拱手:“下官见过瑞王妃。”
只见容貌柔美的瑞王妃轻启朱唇,微微一笑,轻轻哼道:“放肆!”
下一秒,曾县令脸上的不悦刚露出个苗头,身旁便闪过一道黑影,对着他的膝盖就是重重一脚。
噗通,本来还待嚣张的曾县令被这一脚踹懵了,瞬间跪地不起,紧跟着他就发现自己被人反剪了双臂,脸朝下给重重按在地上,面皮被冰凉的砖石紧紧贴住,传来一阵闷痛。
“干什么?”曾县令还要挣扎。
李侍卫单手擒住他,沉声喝道:“不可对王妃无礼!”
曾县令只觉全身骨头咯咯作响,几乎就要被人捏碎,剧痛透体而来,他顿时不敢动了。
“下官错了,请王妃娘娘恕罪!”好汉不吃眼前亏,曾县令当即装出俯首帖耳的样子,忙不迭的求饶。
裴卿一手扶着腰,作出一副准孕妈的架势,款步越过地上的曾县令,坐到屋里的主位上。
她状似无意的说:“老曾,听说你在这个藩镇做了十年县令,怎么家里的佣人这么不能打?我们王府的人拿着扫把和擀面杖就把你家的人打趴下了,啧啧,你很弱哦。”
按照礼制,在藩镇上自然是藩王府最大,什么县令主簿什么的,打了都是白打。
曾县令气的咬牙,他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突破府门闯进来的,偏生寄宿府里的几个江洋大盗又被他派了出去,他也没料到留在曾家的下人们如此没用。
居然在王府众人的冲击下连半个照面都没撑住,被人一路闯进了他的卧房。
现在他被人像按狗一样按在地上,心里再怎么恨毒,也只能装出来求饶。
“是下官没用,”曾县令全身骨头痛得几乎碎裂,口里连声道,“王妃娘娘威武!”
裴卿哼笑一声,声音轻轻软软,说出来的话却令曾县令目眦欲裂。
“可不敢当,我差点死在曾县令治下,曾县令才是真威武。”
她的话说完,曾县令感觉自己背上压力陡增,刚才还能感觉到自己双臂,现在却觉得双臂已经被人捏碎了。
他本能的挣扎道:“王妃娘娘在说什么?下官不明白!”
因为姿势问题,曾县令此刻已经开始头昏脑胀喘不上来气,脑子都显得迟钝起来。
裴卿此时却悠然道:“曾县令的住所如此奢华,搜刮了不少地皮吧?今年的吏部考绩,想必打点得很好吧?”
曾县令冷汗下来了:“王妃娘娘,下官冤枉,下官所有家财都来自家族资助,并不曾贪腐!”
前一个问题还没有整明白,后一个问题已经接踵而至,直打的他措手不及。
细软悠长的女子嗓音不咸不淡的在屋子里响起:“是吗?你所谓的家族,就在昔县石硫黄矿上住吧?”
曾县令愣住,连挣扎都忘了,他下意识的偏头,努力向裴卿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