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渐次深沉。</p>

但时间尚早，尚未至九点。</p>

慕九九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p>

她面朝廖云侧躺着，在暗夜下安静的看着廖云老态龙钟的脸庞。</p>

忆起往昔，突然觉得时间过得好快。</p>

九岁那年，她遭遇意外后，大约有三年的时间，她的头脑都是浑浑噩噩的，如今对九岁到十一岁之间的记忆，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碎片。</p>

九岁之前的往事，更是如烟雾般消散，无迹可寻。</p>

十二岁时，她上小学四年级，成绩在班级里垫底。</p>

十五岁，她升入初一，成为班里年龄最大的学生。</p>

当时，有位英语老师心地善良，会在她遭受同学排挤时给予她一些关照。</p>

风平浪静的初一生涯，她吊尾车的成绩迅速提升起来，夙兴夜寐下，成绩最好的一次，竟然跑到了平均线上。</p>

然而，上了初二后，英语老师换人了，她开始频繁受到班里后排几个高个子、成绩差的女生的使唤。</p>

起初，他们只是让她帮忙跑腿，后来则是让她用自己的钱给她们买东西，她试图反抗之后，就开始被对方恶意捉弄。</p>

在她文具盒里放毛毛虫，书包里放臭屁虫，椅子上倒胶水，撕烂她书本，剪烂她的衣服，故意用茶泼她……</p>

虽然这些行为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日积月累，谁能忍受得了呢？</p>

初二、初三的那两年，对她来说，犹如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她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如履薄冰。</p>

那时，姥姥在饭店打工，凭借精湛的厨艺，每月能拿到三四千的工资。</p>

高一那年，姥姥年事渐高，无法长时间站立在灶台前掌勺，就干起来包饺子的活，她打了人之后，姥姥手里的积蓄几乎花光了。</p>

她也因此辍学了。</p>

辍学之后，姥姥打工的饺子店不招工，姥姥便带着她重新找了一家面馆，当起了后厨的勤杂工，摘菜洗澡刷碗上菜，反正是个小餐馆，哪里需要哪里填。</p>

在面馆工作两年，就属她最年轻，一天干十三个小时，做着最重的活，可是却拿着最低的工钱。</p>

姥姥不满老板的差别对待，便拉着她找了个朋友，塞了一千块钱，去了隔壁的小县城学了烤面筋的手艺。</p>

隔壁县城有个很出名的烧烤一条街，听说市里都有不少人慕名去吃烧烤。</p>

学了五天，姥姥就枪刀麻利快的盘了个二手三轮车，整活了。</p>

干完第一个月的那天，她记得很清楚，除了料钱和生活费，她和姥姥竟然存下了六千块。</p>

当时算完账，两个人都不敢置信，从不知道一个小地摊竟然这么能挣钱。</p>

姥姥紧紧攥住那一匝子有整有零的钞票，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哭了。</p>

她至今还记得姥姥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九儿啊，咱不能上大学也没关系，只要有个手艺傍身，以后也能过得好，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生活了。</p>

第二个月的时候，以前的面馆老板来找姥姥，请她们回去，说一个月多给她开一个月的工钱，姥姥笑盈盈的拒绝，动作娴熟的给面馆老板烤了一大把面筋递过去，请老板尝尝。</p>

面馆老板离开后，姥姥对她说：“九儿啊，你看，若不是黎老板抠唆，我们也不会想到出来创业，人生就是这样，有得有舍，那些对你不好的人，未必不是推你一把的人，所以，我们学会忘掉那些不愉快，时常心怀感恩。”</p>

当时她笑着对白发苍苍的姥姥点头时，在她眼中，姥姥一点也不老。</p>

年迈的姥姥善良又洒脱，身体里仿佛藏着巨大的能量，她觉得姥姥就是她的全世界，撑起了她的一片天，她还觉得，姥姥会一直陪伴着她，直到永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