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的姑娘,十五六岁便出嫁了,而她的女儿都满十七了,还没说亲,如今又是男子的身份,也不知何时是个头?若二十五六才能恢复女儿身,那该如何是好?
萧遥安抚道“并没有,我也喜欢以男子的身份到处走。”见孙氏还是不得展颜,便道,“娘,你想必也知道,我打算尽快分家了吧?等分家了,大不了我们搬去别的地方,到时是男是女,由我们说了算。”
孙氏不住地点头,脸上露出几分笑意“如此甚好。”前面四个女儿已出嫁,未来如何,她和萧遥是管不了许多了,她欠了萧遥那么多,不打算让萧遥为了几个姐姐而留在这里了。
过了一会儿,孙氏又道,“你不是儿子,到时便莫要争萧家的产业了。”
她从小接受的就是以夫为尊男子继承家业的传统教育,当年将幼女当男子养,是因为走投无路了,如今日子好过一些了,也没有了悬在头上的刀,她便觉得,让女儿抢了萧家的家业太不应该。
一直容忍四少爷从账上支大笔的银钱,也是因为这个。
萧遥道“我会看着办的。”
萧家的产业基本没什么了,她要不要,影响都不算大,但她是萧家的人,总得分一份的,不分对不起原主的辛苦劳碌。
孙氏又道“你明儿一早便要坐车,若明儿再出发,不免有些赶,伤了身体,我看,不如今晚出门罢,歇一晚,明儿早上赶车,也不至于太累。”
萧遥点点头“好。”叶家托她带去沪市的那批女孩子,都在城里的车站附近,她今晚只需要安排好自己以及跟着去的丫鬟小厮就够了。
从孙氏那里出来没多久,就有人来禀告,说有位周恒先生前来拜访。
萧遥听了,连忙出去迎客,笑着问“可是为了画作而来?”
周恒摆了摆手“我刚接到家里的电话,要回去一趟,想起你说要去沪市的,就想着与你一起,也好有个伴。”说完又问道,“你打算哪天出发的?”
萧遥这次去沪市,在路上是有计划的,不方便跟周恒同行,因此就道“我迟些用完饭,就马上出发了。”周恒的东西想必还没收拾好,没办法跟她同行的。
周恒听了果然跌足“竟这般赶么?”沉吟片刻又道,“你且等我,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我只是带些随身用品,理应很快的。”
萧遥道“临时出门难免落下东西,我看,你不如收拾好东西,从容一些出发?”
周恒摆摆手“从容了可就没有你同行了,到时一路上也没个说话人。”说完就急匆匆地告辞。
萧遥无奈,连忙叫住他,将那两株草药以及画好的画给他“画已经画好了,你且带回去,看是否得用。”
周恒接过画,也没空细看,问明白萧遥出发的时辰,急匆匆地走了。
回到家,他将画给张桐,说了来由,便急匆匆地回去收拾衣物。
张桐见萧遥昨天拿草药回去,今天就交作品,更不敢信她能画出叫自己满意的画作,因此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直到忙完了,坐下来喝茶,见周恒出来顺便给他倒了一杯茶,这才拿起萧遥的画。
画甫一展开,张桐看到纸上栩栩如生的草药,瞬间瞪圆了眼睛。
周恒也想起萧遥的画,忙站起来“萧兄的画作如何?叫我也看看——”
张桐沉浸在吃惊和震撼中,压根没听到周恒说话,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画上的草药,呼吸越来越急促,俊脸由于激动,涨得通红。
周恒走到张桐身边,就着张桐的手,也被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张桐率先回神,扭头激动地对周恒道“老周,先前我以为你被灌了汤,今日我才知道,你才是真正目光如炬的人啊!你瞧瞧这画,惟妙惟肖啊!我跟你说,我在山上看到的药材,就是这个样子的,一模一样!”
周恒一边点头一边疯狂赞叹“的确很逼真,惟妙惟肖,我就知道,萧兄那般如芝如兰的人物,画画肯定很有一手。”
张桐完全顾不上如芝如兰的人物跟画画有一手有什么逻辑关系了,他想想萧遥那张脸,又看看眼前的画,也开始了疯狂的赞扬。
傍晚时分,萧遥跟周恒汇合,一起直奔车站附近的酒楼。
这短短的一段路上,她耳朵里全是周恒对自己画作的赞美,哦除了周恒的,还有周恒转述张桐的话——据周恒说,张桐强烈要求将他的赞美带到的。
下车了,萧遥赶紧找个借口回去休息,避开了接下来的荼毒。
丫鬟素心出去,没一会儿回来,笑容满面地道“周先生说大爷是才华横溢的谦谦君子呢。”
萧遥“……”居然还要跟素心说。
休息了一阵,萧遥想到自己准备放走那批小女孩的计划,又想到周恒,叹了口气。
看来,这事得跟周恒坦白说,免得到时除了变故。
其实坦白了,也不全是坏处,因为坦白之后可以托周恒将苏挽月送回苏家,省得自己走一趟。
想到这里,萧遥起身出去,让平安去叫周恒。
周恒很快出来,说了没两句又开始赞扬。
萧遥连忙转移话题“周兄,我有些事要跟你说。”
周恒见他说得异常郑重,忙点头,起身找了酒楼里单独的房间,又叫上一份酱鹅掌,这才坐下来看向萧遥“是什么事?”
萧遥将受人所托带一批买来的小女孩送去沪市,自己因四弟联合外人想谋夺家族生意而打算将计就计分家,到时顺便将小女孩们放走一事细细说了,末了才道“论理,我是不好提分家的,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盼周兄不要误会了我。”
周恒肃容道“放心,我岂不知萧兄的为人?既然萧兄要这么做,肯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的,我如何会因此而对萧兄生了嫌隙?”
萧遥谢过周恒对自己的信任,又道“到时人员繁多,难免有疏漏,周兄万事小心些。”
周恒点头应了,又问“你打算如何安排那些小姑娘?”
萧遥脸上露出羞赧之色“人我还未见过,所以其实也没有万全之策,只能先把人安顿好,再慢慢想办法帮她们找家里人。若有无家可归的,少不得留在我家的田庄上了。”
周恒脸上又露出萧遥熟悉的赞赏之色“萧兄这般安排,已经很好了!”
萧遥谦虚两句,又忍不住问“周兄何故一听我说,便全盘相信?难道不怕我是坏人,特地买下那批小姑娘,又在你跟前作态么?”
周恒哈哈笑了起来“因为我知道,萧兄不是这样的人啊。”
萧遥跟惊讶了“你就不怕看错了人么?”
周恒摇摇头“一个人的性格如何,相处过总能看得出来的。就算看不出来,总能感觉出来的。”像苏挽晴,虽然相识多年,苏挽晴的表现也极好,可是他总在一些小事上能看出,苏挽晴和自己不是一路人,因为这样,他没办法跟苏挽晴深交。
萧遥站了起来,对周恒作揖“多些周兄信任。”又感慨,“先前,差点错过了周兄这样的好友。”
周恒笑道“现在也不晚。”又聊了一阵,他用一种推心置腹的口气劝诫萧遥,“你还未娶妻,跟前放个知冷热的也好,只是成亲之前万不可弄出孩子来。”
萧遥一愣,半晌才明白,周恒当素心是他的通房丫鬟了,不由得一阵无奈。
不过这事也不好否决,因此含糊应了。
周恒伸手拍了拍萧遥的肩膀,一脸赞赏“为兄很是佩服你,貌若潘安,对女子的外貌要求却不高。我的好兄弟啊,果然不是好色之徒。”
萧遥“……”
次日,两人出发。
周恒身边没有跟随的人,萧遥身边则有素心和平安两个,再加上叶家的王管事以及三十来个小女孩,队伍堪称庞大。
坐车到了省城,萧遥将大家安置下来,说自己有一笔生意要谈,让王管事等等。
王管事早得了主家的吩咐,让一切听萧遥的,得了令,自然没有意见。
萧遥第二日出门谈生意,因着之前就曾联系过,所以当日就签了合同文书。
签了合同文书第二日,柳春生急匆匆赶来,说查到跟萧遥合作的曾掌柜手上没有货的,只有个不成样子的店面。
萧遥又惊又怒,马上前去报案。
可曾掌柜是地头蛇,早打通了关系,萧遥一个外地来的小商贾,根本奈何不了他!
无奈之下,萧遥雇人去曾家闹“你莫以为这世上便没有王法了!”
周恒生怕萧遥出事,是跟着去的,见萧遥一脸愤怒和求助无门的无奈,心里又折服几分。
若不是他提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做戏,他绝对会对萧遥遭遇的一切信以为真!
曾掌柜剔着牙,八字胡子抖了抖,不以为然地道“萧老板说的什么话,这世上自然是有王法的,只不过,跟你没什么关系而已。”
萧遥气得浑身发抖“你——”
曾掌柜将牙签往地上一扔,又踩了踩“若萧老板无事,我便不奉陪了。老朽不似萧老板那样天生是过悠闲日子的,手头生意多得很,忙着呢。”说完就要转身回去。
萧遥怒得涨红了脸“不许走——”
这时在路上开得极慢的一辆小车缓缓驶了过来,在萧遥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走出一个一身时髦的年轻女郎。
那女郎看了萧遥一眼,眸中大有情意,笑着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啊?竟闹了起来。”
曾掌柜不认得这突如其来的女郎,可是看到女郎身边跟着的人,吓了一跳,又看到女郎目光看向萧遥时大有羞意,不由得暗暗叫糟。
若奚大帅家的小姐看上了这姓萧的小商贾,这事就麻烦了。
他能打点的都是底层那些小吏,对上大帅府,根本是以卵击石。
当下连忙指向萧遥以及她身边的素心“此人做生意不诚信,还带着自己的女人上门来闹,实在叫人不齿。”
周恒喝道“你胡说什么?”素心只是萧兄的通房丫头,可不能大肆宣扬。
奚小姐听到曾掌柜说素心是萧遥的女人,俏脸瞬间拉了下来,她不屑地瞥了素心一眼,对萧遥道“她当真是你的女人?”
萧遥莫名其妙地看向这突然冒出来而且管得很宽的女人,有点猜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及至看到奚小姐眸中的情意,才恍然大悟。
不过,搞明白奚小姐对自己有意之后,她便不想澄清素心不是自己的女人了,还恨不得再弄几个女孩子到身边,好叫奚小姐打消对自己的兴趣——一个张小姐就够头疼的了,她可不想再招惹一个。
奚小姐见萧遥不回答,心里很不快,便道“你若赶了她走,那个老家伙得罪你的事,我帮你解决。”
她出身好,说话时便带上了颐指气使的高傲劲。
萧遥莫说不需要她帮忙,就是需要,看了她这态度也敬谢不敏,当下拱了拱手“多谢。只是此事我自有计较,不劳烦这位小姐了。”
奚小姐见萧遥如此不识抬举,跺了跺脚“你不识好人心!”
萧遥道“既如此,这位小姐便当我不识好人心罢。”
奚小姐的怒气继续上涌。
曾掌柜见了,在旁边火上浇油“看来萧老板对自己的女人深情得很啊,为了她连生意都不要了。”
奚小姐觉得这话是奚落自己比不上一个面容只是清秀的下女,脸上又冷了几分。
萧遥不理会奚小姐,而是看向曾掌柜,继续向曾掌柜讨回公道。
奚小姐见萧遥直接无视了自己,心里更不痛快了,闻言就道“我看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不如大家回去冷静冷静,想清楚了再坐下来谈?”
曾掌柜不敢拒绝奚小姐,于是看向萧遥。
萧遥不负曾掌柜所托,沉声道“多些这位小姐调解,只是这事没什么误会,是曾掌柜骗了我,我要讨回公道!”
奚小姐又被下了一次面子,当即冷声道“在这里,我说有误会,就是有误会!”说到这里扬声道,“来人,将分开,送回他们家里。”
她动用了暴力手段,萧遥无可奈何,只得回去了。
回到下榻的酒楼,周恒安慰他“一定能讨回公道的,别担心。”
萧遥冲周恒眨了眨眼。
周恒这才想起,一切都只是萧遥在做戏,她只怕恨不得曾掌柜再嚣张些,对她动手!
萧遥的确是周恒心里这么想的,不过,她也担心今天突然冒出来的奚小姐会搅黄了自己的计划。
不过想到自己做了诸多安排,连怂恿诱导的人都安排到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又略微放下心。
奚小姐若用打她落地狱再让她服软求助的方法,反而帮了她的大忙!
却说奚小姐,她心情不快地回去后,马上命人打听萧遥的消息。
打听到萧遥只是个小商人,此番只是路过这里,身边带着三十多个小女孩,当下有了主意,马上命人去找曾掌柜,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
将人吩咐出去了,奚小姐想到萧遥那张俊脸,笑了起来。
被曾掌柜骗了,他肯定损失惨重,再弄丢一批人,那是雪上加霜,这时她再去报案,说他拐卖良家子,他除了跟自己求助,别无他法了。
到时,他若不好好求她,跟她发誓一定要对她好,她都不会帮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