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曼春末……或许离开母星以后就不应该那么计算时间了，但如果把自转一圈的时间分成四份的话，那时候确实还是春天。</p>
因为离本星系恒星稍远，所以伊尔曼最热的时候也不会多炎热，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是被冰雪覆盖，地广人稀加上大片的原始森林没有被开发过，总有人迷失在森林里，更别说是两个孩子。</p>
“那我们就在这等吧。”莱斯特拂开一片被雪掩盖的石头，坐了下来：“反正过些时候他们会来找的。”</p>
克里昂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星星的方向：“你愿意等就在这等吧。”</p>
“你那么急着回去干什么，papa还没回来。”</p>
巴尔来这片森林找一种地苔，刚才有一只野兽跑过，据说是某种罕见兽类，他马上跟了上去，三两下就跑不见了。</p>
最后似乎远远听到一句：“你们先回去。”</p>
他们两现在的速度是跟不上一个完全体的圣血族的，追了一会彻底失去巴尔的踪迹，只能停在这。</p>
从天亮等到天黑，巴尔一点要回来的迹象都没有。</p>
因为是跟着巴尔出来的，所以他们俩都没有终端，也没有别的电子设备。</p>
就算有也还没联网，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是下一个莱特维斯，他们都没有身份。</p>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里，单靠视觉或者直觉，是很难找到出去的路的。</p>
克里昂没有说话，只是裹紧了披风，朝之前决定的方向走去。</p>
“呿，真无聊。”莱斯特翘起二郎腿。</p>
……</p>
痛觉让他浑身一颤，醒了过来。</p>
克里昂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把他之前拧脱臼的胳膊稍微处理了一下。</p>
现在两个人又回到了地下的实验室，他脸色苍白，一直往深处走去。</p>
原来是梦。</p>
莱斯特松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个身体了，他并不是当年的莱斯特，但居然，还会做这样的梦吗。</p>
梦的结局是他谁也没等来。</p>
巴尔临时起意，把这个外出变成一个测试，一去不回。</p>
克里昂走了三天走出森林。</p>
他一路上靠着捕捉动物生存，也没有让自己成为任何一种猛兽的食物，所以他是下一个莱特维斯。</p>
而莱斯特被抛弃了。</p>
失去理智之前，他看到克里昂回来了。</p>
他换了一身衣裳，因为要同等的培养条件，所以他们两个的一应待遇从来都是一样的。</p>
这一身可不适合在森林里走动啊，他是不是死了？现在自己也要死了，所以他来接自己？</p>
莱斯特这么想着。</p>
还是克里昂好心，在知道巴尔的测验以后，又把他捞了回去。</p>
不然他大概就要和那个森林化为一体了。</p>
“去过别的生活吧。”把他带回城堡以后，克里昂说道。</p>
他从来是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人，那好像是……两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p>
那以后，他就是不存在的人，而克里昂，是万众瞩目的莱特维斯亲王。他回到塞勒斯，正式接受一个亲王应该接受的教育。</p>
“现在这样，真不像你啊。”莱斯特看着面前脸色阴沉的人，轻笑着说道：“是真的没有解药的，她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人么，那我还真是荣幸。”</p>
“巴尔怎么会让你守在这里。”</p>
他们来到一扇门前，这地方克里昂之前完全没注意到，因为特殊的处理方式，机器也没探测到这里有一个空间。</p>
从外面看是和墙一样的，只有找到正确方式才会露出里面的空间。</p>
如果不是莱斯特自己从里面出来，他们大概多久都发觉不了的。</p>
这里是城堡的地下空间，所以完全不能从地上空间的外形判断这里的布局。</p>
打开以后里面是另外一间实验室。</p>
巴尔的实验室两个人现在都很熟，非要说的话其实和普通别的任何机构的实验室都没有区别，但只要曾经在里面待过，就能感觉到这普通的一切露出的某种恶意。</p>
里面果然有很多罐子，其中一个是打开的。</p>
很难想象巴尔到底做了多少违背天理的实验。</p>
克里昂闭了闭眼，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松开手，把莱斯特丢在一边。</p>
陆秋问不出来的就是真问不出来，现在一直纠结这些没有用，他应该还有别的事能做。</p>
“不然呢，还有比我更听话的狗么。”他蹒跚了两步，终于站稳，自嘲道。</p>
克里昂抿着嘴，打开了这间实验室的电脑。</p>
当年他拿到莱特维斯亲王的位置以后，就再没关心过莱斯特。</p>
因为格兰特的叛乱，所以即使他坐上亲王之位之后也有很多限制，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亟待解决，这个人很快被他抛到脑后。</p>
在克里昂的想象中，他们只是竞争亲王的位置，不管如何，莱斯特也是宝贵的莱特维斯家血脉。</p>
他可以回到莱特维斯家的领地，普通的生活。</p>
现在看起来，好像并不是。</p>
巴尔并没有把他销毁以后将胚胎送回去。</p>
可能也送回去了，但留了一份在这。</p>
在这些人眼里，生命已经不是什么值得敬畏的存在了，所以他做出什么事都很正常。</p>
“你醒来以后做过什么，通知他么。”他一边查看着电脑的一切，一边问道。</p>
“你说呢。”莱斯特无所谓地笑笑。</p>
现在真是很难跟他交流。</p>
之前两个人见面的时候，莱斯特也是叫他叛徒，在他心里，自己大概是夺走他生命的希望，作弊赢得比赛，得到亲王的位置的那个人。</p>
“我不知道你一直在这。”也不知道那之后他经历了什么。</p>
之前陆秋问话的时候，也没有让他完整讲述自己的过去，只是从只言片语中判断，他的生命是断断续续的，而眼下的这一个莱斯特，就像一个预警一样，刚被孵化出来。</p>
但他在这又能做什么呢，这样鬼鬼祟祟用毒，实话说其他人也能做，甚至能做得比他更好。</p>
“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像当年那样可怜我，把我送去什么孤儿院吗。”他靠在一边，似乎连站立也有些吃力。</p>
“我也不知道巴尔这样对待你。”</p>
克里昂在电脑里翻到一个命名为莱斯特的文件夹。</p>
打开以后只扫了一眼目录，他就沉默了。</p>
他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任何人过，现在也不觉得。</p>
因为如果当年他没有赢得巴尔的测试，被当做试验品、消耗品的就是他了。那别人的愧疚怜悯对他有什么用呢？</p>
他不可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让自己代替他在这死去活来。</p>
虽然如果让他留在这，他也不可能是莱斯特现在这种境遇就是了。</p>
他又轻笑一声，没有说话。</p>
小孩子是比成年人更难应对的存在。</p>
他们心里没有什么利益权衡，自己认定的事就是难以改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