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残疾以后，罗切尔的学习就有专门的家庭老师负责。</p>
因为不能做别的事，他很快学完了初中和高中的课程，十六岁不到通过了某知名理工大学的考试。</p>
这样他就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了。</p>
对这种有钱人来说，住在哪当然无所谓，家里的一切还有女佣负责。</p>
有了莉莉丝，他上学也不是什么难事。</p>
除了那些家伙对他身体的嘲笑。</p>
但是没关系，莉莉丝会教训每一个嘴贱的人。</p>
很快他俩就成了学校的传说。</p>
残疾中学生和他的小猴子保镖。</p>
因为不怎么需要‘强健体魄’，也不需要社交时间，罗切尔学得比任何人都快，两年拿到本科学历，十八岁开始攻读研究生，二十三岁获得博士学位。</p>
如果是别的任何人在这种年纪拿到这样的成就，大概足以为他赢得无数呼声赞美。</p>
而对罗切尔来说，这好像只是他悲情人生里结出的一颗美丽结晶，处处充满着凄惨。</p>
虽然是重度残疾，但老天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p>
除了不能自理，他的身体并不像一个残疾人。</p>
他的血统和这些年的用心养护让他长得挺拔修长，而面孔则是带着阴郁气息的美艳冷峻。</p>
再加上他的家产，很容易让人把他的缺点在想象中无限缩小。</p>
实际上罗切尔还真的接到过别人的表白。</p>
古老的手写情书让他非常好奇。</p>
对方没有留姓名，只是约了他在某个人迹罕至的废弃花园旁见面。</p>
那时他二十一岁，抻直了一米八三（莉莉丝测），体重一百三，瘦弱又不至于病态，很有迷惑性。</p>
“往那一坐跟他x个海妖一样。”——后来曾经有颜狗因为导师资料上的照片选他的课，无一例外在他手下死去活来——“接近以后发现下面是克拉肯。”</p>
这是后话。</p>
亚历山大去年死了，死之前唯一担心的就是罗切尔。</p>
“你不愧是他们的孩子，即使……也能走到今天这步，我想他们一定会为你骄傲的。”一个将死之人跟一个残存于世的人说死人会为他骄傲，罗切尔并不觉得多开心。</p>
他学这些东西一来是想更好掌握家业，二来，也实在是没事干。</p>
一边教一边学，也就走到现在。</p>
“我不是为了谁做的这些。”他冷漠地说道。</p>
“只要你喜欢。”亚历山大温和地笑了：“我唯一担心的，是你未来的生活。”</p>
“我已经习惯了，我和她很好。”</p>
“不，不，我说的不是那方面，她当然很负责，有她陪着你我很放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找个伴儿。”</p>
罗切尔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出那句话。</p>
他才意识到亚历山大并没有把莉莉丝当做普通的，正常的人，哪怕他送了她很多礼物，也愿意陪她玩耍，与她聊天。</p>
其中含义大概相当于给他的拐棍上系一个蝴蝶结，逗他养的宠物玩。</p>
“虽然……但我相信还是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的，毕竟你那么优秀。”他拍了拍罗切尔的肩膀：“好好想想吧，你还那么年轻，会遇到对的人的，那是一种非常美妙的感觉，不要拒绝命运的到来。”</p>
讽刺的是，莉莉丝在亚历山大的葬礼上哭得非常伤心。</p>
她真心实意觉得亚历山大是个好人，为他的离去感到悲伤。</p>
如果反过来，罗切尔觉得亚历山大也许只会有淡淡的惋惜——那么合适的保镖人选可再难找了。</p>
等出殡的队伍离开，所有人都散去，两人还留在教堂里。</p>
因为他不方便跟着，所以不用去墓地。</p>
“带我去钢琴前面。”</p>
他长得太高了，莉莉丝现在扛他有点费劲。</p>
两个人坐在钢琴前，因为钢琴凳没有靠背，她只能坐在他怀里当他的支撑。</p>
他吹了吹唇边的发丝，抬起双手，指挥着莉莉丝帮自己踩踏板，弹奏了一首《колы6ельная（摇篮曲）》。</p>
温热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怀里人泣不成声。</p>
“这……这支曲子是，是挽歌吗？”她问。</p>
“不，是摇篮曲。”</p>
“为什么摇篮曲那么悲伤啊！”她用力抽了抽鼻子。</p>
罗切尔却揉了揉她的头发：“音乐的感情是由听众决定的。”</p>
她抓着他的手臂，好像这样两个人就可以永远不分开。</p>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死亡的可怕。</p>
从前她被训练着无视死亡。</p>
所以看着同伴被杀，自己去杀人，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p>
可现在死亡永远带走了亚历山大，还有可能带走罗切尔，哪怕她还说不清楚死亡的本质，但也已经足够让她畏惧。</p>
“罗切尔，你也会这样吗？”</p>
“嗯。”</p>
“你不要死。”</p>
果然，她又稀里哗啦哭起来。</p>
“人类都会死的。”他无奈地安慰道。</p>
但是和小孩子说这些是说不通的，千百年来，能说自己勘破死亡，淡然生死的人少之又少。</p>
莉莉丝眼看能活很久——根据实验预测大概两百年以上，虽然实际还没有真的活那么久的，他们多半在战场上损耗了。</p>
而他显而易见应该不会长寿。</p>
罗切尔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死后她要怎么办。</p>
虽然觉得成功几率很小，但他还是用了一些方法寻找她的生理父母。</p>
当初这个计划招募的志愿者都是万里挑一的各行精英，以保证他们作为人类的部分稳定且优秀。</p>
因为残疾，他对电脑的掌控的控制甚至比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还强。</p>
他进入到当年那个计划的数据库，找到了相关的资料，然后一个个比对分析，推理出了她生理父母的资料。</p>
他们俩几乎是没有关联的两个人，有着各自的家庭。</p>
但他还是满怀希望地让莉莉丝去试试。</p>
“见到他们了么？”</p>
他陪着她到查出来的地方，那是靠近南亚次大陆，喜马拉雅东侧的一处世外桃源，每年只有很少的一段时间能进去。</p>
“没有。”她摇摇头，从某个村落里走出来：“大家没听说过这个人，算了，本来我也不认识他们。”</p>
说莉莉丝不期待是假的。</p>
她知道他们以后甚至给自己和罗切尔起过中文名。</p>
“Rachal，Rachal，听起来很像‘陆秋’，大陆上的秋天，就这两个字了。”</p>
他给了她一个名字，她也还了他一个名字，这很公平。</p>
“我嘛，Lilith，李丽思怎么样，是不是很像当地人！”</p>
“不知道。”看着她横平竖直写着汉字，罗切尔又莫名有点不开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