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时候,床头柜里塞满了父亲买的如小山一样堆积起来的彩票,虽然从来没中过,但摸奖这一活动好像是他们那个年代十分流行的事,我的父亲为此付出了大量钱财并乐此不疲,而我的母亲在怀着我的时候承担家里的所有家务并经常和父亲吵架,我从记事起就无比讨厌彩票和刮刮乐和几乎一切概率性的事物。</p>
有一天晚上,年幼的我躺在床上睡着了,父亲和母亲不知为何吵了起来,父亲冲进我的卧室,拽着我的双腿把我从床上拖下来。“咣当”,我的头磕到了地板上,又随波逐流,躺到了冰凉的客厅中央,那好像是我第一次感到疼痛。又有一天晚上,我打好了水,坐在客厅洗脚,父亲带着诡异的笑容走过来,蹲下,“啪”,我的头重重挨了一巴掌,我不知道父亲打我的原因,但是我哭了,母亲从卧室出来,开始和父亲吵架。</p>
我喜欢唱歌,对音乐有一种近乎诡异的天赋,不管什么音乐,只要听过一遍,我都能精准把调哼唱出来,但在外面唱是不好的,母亲说这是扰民,所以我在家里唱,父亲讨厌我唱歌,当我开口时,一只拖鞋就会伴随着咆哮飞过来,如果我恰好关上了门,那扇门就会在我开口唱歌的五秒之内被踹开。</p>
每天放学,我必须在楼下等待母亲回家,和母亲一起上楼。我的童年在恐惧中度过,后来我不再开口唱歌,一盘周杰伦的磁带和一部录音机支撑我度过了童年。</p>
小学没结束父母就离婚了。</p>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复婚的原因听说是为了我,不过有一天晚上他们吵起来,父亲拿着菜刀冲进卧室,我挡在母亲身前,左手小拇指手心那一侧挨了父亲一刀之后,我不再认为他们复婚是为了我了。</p>
好疼。我舔了舔,很甜,有一种铁锈的味道,我好像对这种味道上瘾了。之后的日子里,我经常用小刀划开我的手心,品尝猩红色泛着光芒的液体,但是从没留下过疤痕。我变了。上高中的时候,我的兜里常备两把折叠刀,宿舍枕头下压一把。我的少年在茫然,麻木和对周围环境的不安中度过。</p>
他们又离婚了,母亲在外面租房子,有一天我回到家,和父亲说我想去看看母亲,他冲了过来,一巴掌把我打翻在地,用拳头对着我的脸疯狂的砸。我的左脸颧骨处的挂钩出了问题,我的下巴歪了,直到现在有时张嘴闭嘴还会从左脸处发出咔吧咔吧的声音。之后,我鼻青脸肿的走出了房子。</p>
我的父亲永远都在否认和拒绝我的一切决定和请求,除非这请求在他看来合理,所以我从高中到大学没有任何请求被他同意,除了当兵。</p>
我想,封建社会封建家庭大家长的架子莫过于此。后来,我因为武装部干事在征兵群里问了一嘴有没有谁想去新疆的事,我和我父亲提了一嘴,于是我又挨了一顿打,我的姑姑是一名老师,喜欢为我父亲开脱:“再怎么样他是你爸,他可能性子急,但都是为了你好。”</p>
她永远都在这么说。</p>
我姑姑经常要求我,遇事多和父亲沟通,总能说得清的,但结果就是除了满是脏字的骂以外再无其它。我带着武装部干事发的那则消息问了我父亲,我父亲指着我鼻子咆哮,说我是个胆小鬼,懦夫,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我说我不是,他冲了过来,用右手扇我左脸,一共三巴掌,我站在原地什么都没做,抬手试图挡住,我的姑姑和弟弟在我挡住第三下之前冲了过来,一边大叫着“你们别打啦!”一边死死抱住了我的双臂,我父亲的第三巴掌顺利落到我的脸上,我的双臂被他们掐的满是淤血,也许。。。。受了委屈的是父亲才对吧。</p>
从父亲的嘴里得知,我是垃圾,懦夫,胆小鬼,废物,不如狗的畜生,养一条狗比养我强。我悄悄的给自己加了一条看起来比较美观的:工具。</p>
曾经,我的姑姑说,离婚时,我的母亲大叫着不要孩子,只要钱,我的母亲说,她很想留下我,但是她没有抚养我的能力,只能忍痛把我判给父亲。其实我早就不想知道答案了,也许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也许我早就死了。</p>
上面说的只是20年中的一小小部分事。</p>
姑姑说我应该多和父亲沟通,我曾天真的以为我能向这个男人高大的背影不断靠近,但在发生了无数事之后,在父亲那里经历无数次碰壁之后,我的想法终于改变了,没必要沟通了。</p>
我唾弃你们的世界。</p>
现在,我已不再指望我的父亲或母亲或任何“亲人”能感受到我的真实想法,将我从绝望中打捞上来。</p>
准备好了。</p>
我要自己爬出这深渊。</p>
是时候离开了。</p>
我终于在一片阴影中找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我们离开这吧,孩子,不必再惧怕与忍受,不必再压抑的活着,自今日起,你自由了,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家。”</p>
“黎明。”</p>
你想要什么?</p>
“余烬。”</p>
你想要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