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宵落水后的高烧一天一夜才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玉露吩咐厨房熬的白粥也只能喝下去半碗。</p>

琼浆告诉她，林佑换好的银票已经放入小库房了，昨日傍晚时分重月阁掌柜来到府上亲自送了一批首饰，说是林二公子买下送给林大姑娘的，随即老夫人便从二公子和三姑娘口中知晓了这件事情。</p>

林淼和林佑还能怎么说？无非颠倒是非黑白把脏水使劲往别人身上泼就是了。</p>

泼完脏水踩几脚，再联系上将军府的名声，她林宵说什么都得要把银子首饰还回去，顺带赔礼道歉。</p>

玉露端着碗，一边吹凉碗里的粥一边说：“老夫人让姑娘一会儿去寿安堂，会不会难为姑娘？”</p>

“老夫人就是向着二房！”琼浆颇为不满，“要不是二房夫人娘家有位堂姐在宫里得脸，哪里轮得到二房当家！”</p>

“以后这种话不许说。”林宵喝了几口粥就下床，“院子里还没清理干净，传出去会落人口实。”</p>

琼浆连忙捂着嘴，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姑娘说的是。”</p>

玉露给林宵拿出一套西府素棉的衣裳：“二房夫人送来给姑娘的，本想留着合宫花宴的时候穿，但去见老夫人总是要穿着得体些。”</p>

“只送来这一套？”她摸了摸料子，倒是柔软贴身。</p>

“还有两套，只是颜色都太深了些，不是深青就是烟紫。”</p>

十四岁的小姑娘谁不喜欢明亮的颜色？即便是不喜欢鲜艳的颜色，春日里也多半穿粉红浅绿云云，谁会挑这种压不住又老气的？</p>

乔万云送这三套衣服来，就是笃定她会选择这套西府素棉。</p>

林宵捏了捏料子，又闻了闻，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p>

玉露看着她的动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姑娘觉得这件衣裳可能有问题？”</p>

“不是可能，是一定。”她皱眉思索，“先找一套旧衣裳出来，我去见祖母，这套衣服等我回来再处理。”</p>

......</p>

清宵院离寿安堂还有段距离，林宵走到时已经悬日当头，是正午时分了。</p>

高堂上坐着林老夫人，正在和堂下的林淼说笑，林佑在旁边附和，乔万云和林翰则时不时笑着应答，在乔万云身边还站着一个沉默不语的少女，林宵没见过，印象里也没有这个人。</p>

与之相对的，另一边坐着三房一家，林彦生长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崔沐楹和两个女儿之间偶尔说几句话，小声的，低声的，像是怕打扰老夫人兴致。</p>

这还是林宵第一次见到林姑娘名义上的家人们，等林赫成和沈瑜回京，也算是一家齐全。</p>

“见过祖母。”她跪下行大礼，堂内的交谈声骤停，“孙女不孝，长年缠绵病榻无法侍奉在祖母跟前，今日得见祖母身体安泰，孙女也就放心了。”</p>

跪在地上的少女虽是跪着，说出来的一字一句半分没有低声下气的意味，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事实，陈述完了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p>

老夫人一时间被这段冠冕堂皇的话堵住了，错愕了一会儿，她拍拍身边林淼的手背，示意林淼回到乔万云身边站着。</p>

林淼大约是不开心了，撒了个娇，老夫人摇摇头，林三姑娘也不得不回自个儿娘亲身边，把那个沉默少女挤到后面去了。</p>

乔万云脸色不变：“宵丫头是变化大了些，从前可是怎么也不愿意说这等子话的。”</p>

林宵没有起身，跪在地上把头转向乔万云，浅浅一笑：“二婶说的是，我从前确实鲁莽，惹得家人为我烦恼，今后不会了，还望二婶能原谅侄女儿的年少不懂事。”</p>

这下不只是林老夫人愣住，在场的众人无一不产生怀疑，连那个低头沉默的少女都忍不住盯着她看，怀疑堂下跪着的这个人是不是两次落水淹坏了脑子。</p>

玉露和琼浆跪在林宵身后，虽说不像其他人反应那么大，但到底也会惊讶。</p>

论相貌论年纪，这就是她们从小侍奉的姑娘，可自从池塘自缢那事儿之后，姑娘说话就变得令人捉摸不透，生气也不生了，东西也不摔了，便是饭食都没有流露出一丝挑剔不悦。</p>

看她这般温和，乔万云原本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硬生生咽回去：“宵姐儿快起来吧，地上凉。”</p>

林宵不动，抬起头看着上座的老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