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边的时候,许问经常看见球球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啃东西,全是人家喂的吃的。
后来还有一个妹子的书画修复师非常严重地跟其他人说,猫要少吃带油带盐的东西,然后给球球买了贵价的猫粮猫罐头,用干净的食器放好了,定时投喂。
不过很明显,球球对这些食物不太感兴趣,饿了才去吃,更喜欢人吃的那些东西。
所以许问还是经常看见它偷偷地在角落里啃,偶尔还会有人在旁边叨叨,让它快吃,别被妹子发现了。
想起这些事情,许问唇边露出微笑,心里又有些遗憾。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已经跟那个世界断开了连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这些回忆,如同珍珠一样,只能放起来好好珍藏了。
假如那边时间还在动的话,许宅……就交给他们去修复吧。
许问揣着球球,往连天青他们的方向走。
球球蹲在他怀里,半个脑袋伸出他的肩膀,金色的眼睛倒映出他背后的人。
黄桅跟荆承说了两句话,然后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出两步。
行走间,他的身形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荆承则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许问的背影,直到他最后也从球球的瞳孔中彻底消失了。
许问完全没回头,一直向前走,路上他突然看见一个人,有些意外地抬了下头。
这个人他只见过一次,但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在这里碰见也算正好。
许问停下脚步,跟对方打了个招呼:“陈师傅。”
陈一程看见他,停下脚步,扬了扬眉。
许问一只手搂着猫,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陈一程。
他微笑着对对方说:“我已经选好了。”
陈一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两匹马只剩下了一匹,许问还给陈一程的,是那匹雕工粗糙,但更具神魂的。
“另一匹,就请你割爱,送我当礼物吧。”许问笑着说,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就继续抱着猫,走开了。
陈一程愣愣地看着许问走开,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许问一步一步,突然想起件事,自言自语一样地对球球说:“说起来,荆承之前那个样子,是觉得我会留在这里吧?他以为我打开了自己的内心,会选择‘我真的想要的?’”
许问抬起头来,面带笑意地看向前方,“那只能说,他太不了解我了。我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心意。”
也许童年时发生的事情给他的性格造成了巨大的影响,但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你不能假装什么也没有。
人的性格其实是由很多方面共同塑造而成的,一个创伤,只是一次影响而已。
也许现在的他,有时候是太过照顾别人的想法,忽略了自己的。
但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什么不好。
而且,他现在极其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想法,明白了自己未来要走的道路。
全心全意沉迷创造是挺好的,无止境地逼近自己的极限,逼近世界的终极,在末日降临前完成它,达到内心最深层次的满足。
这挺好的,想想就觉得很美妙。
但不是他想要的。
他喜欢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人,以及这个世界本身。
它最初的出现可能只是一场幻梦,无数经典作品以及它们所属背景的虚幻的杂糅。
但那之后呢?
失落的“唐”之后,那一个接一个的时代,乃至于现在的大周,对这个世界来说全部都是真实的。
从江南到西漠到晋中,那些竭尽全力生存并不断尝试改变这个世界的那些人全部都是真的。
许问原以为他在这个世界的羁绊只有连家父女,但仔细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他舍不得的人原来有那么多。
他舍不得离开他们,他舍不得让他们死在末日。
那没办法了,他只有再多做一点努力。
他已经修了逢春城和怀恩渠,那他未来要做的事情,还可以再多一点。
七劫是天灾没错,那就以人类的力量,尽力去抵御吧。
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总可以让他重视的这些人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另一个世界其实也有很多他割舍不下的人,但是没办法,看上去这里更需要他。
许问叹了口气,摸了摸球球的头。
他一步步走着,微笑着抬头,看着那两个熟悉的人影,已经就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