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日头如火一般烘烤着街面。</p>

酒楼雅间里，芸娘将将饮了一杯茶，晚霞便将消息传了进来：“彩霞已将伙房众人拷问遍，她们如实招供，此时正被绑在楼下骡车里。”</p>

芸娘探出脑袋瞧见楼下路边果然停着一辆骡车，车辕上的车夫正是熟面孔。</p>

她点过头，道：“黄伢呢？”</p>

晚霞便倚在窗前看了半晌，道：“永常带着黄伢在半路，只怕不多久便能到。”</p>

她长长喘了口气，低声道：“去楼下守着，如若瞧见青竹和黄花，莫让她们注意到那骡车。”</p>

待晚霞出了雅间，芸娘方抱住了抽痛的腰腹。</p>

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事情真相已经大白。</p>

黄花，她当亲人一般的黄花，她从不会怀疑的黄花，往她心口里扎了一刀。</p>

她此前还为自己识人善用而沾沾自喜，现实却狠狠扇了她一巴掌。</p>

腹中隐痛，她连喝两杯热茶，听闻外间已传来脚步声，便深深吸了口气，恢复了闲适的神情。</p>

雅间门被推开，晚霞的演技同她一样好，笑意吟吟请了青竹和黄花进来。</p>

青竹只知今日要将黄花带来这酒楼，见芸娘已等在里间，忙忙问道：“阿姐，我已将黄阿姐请了来，有何神秘事，也该说一说了。”</p>

她微微一笑，却不答话，双眼蓦地盯上黄花。</p>

相由心生。</p>

原本黄花长着一张敦厚的方圆脸，同人说话时，一言一语显着纯良实诚。</p>

曾几何时，这位阿姐微笑时眼中无笑意，看人时眼神有闪烁，说话措辞半吐半露，已被修炼成了人精。</p>

她对外人如此，此时见了自己人，依然是如此。</p>

芸娘拍了拍身边椅子，同黄花道：“阿姐，在我身边坐。”</p>

黄花眼珠子一转，笑道：“坐开些，我们好说话。”转身却坐去了一丈之外。</p>

芸娘淡淡一笑，同晚霞道：“吩咐厨房上菜。”</p>

晚霞立刻明了，转身去了。</p>

待通知了厨房，再现身时，却一左一右牵着黄伢和永常进来。</p>

黄花瞧见黄伢，立时拉了脸道：“怎地不在园里跟着先生念书？”</p>

黄伢便瞅一眼芸娘，掰着手指不说话。</p>

晚霞替芸娘道：“主子接了小少爷，同大伙一道吃席。”</p>

黄花便讪讪道：“园子里的伙食已尽够了，哪里用的着再带他吃席。”</p>

芸娘往黄伢圆嘟嘟的身形看过，再往永常依旧清瘦的身上看过，眼神越加冷了几分。</p>

一时大人间虚虚实实的说着话，两个娃儿在房中钻来钻去戏耍，直到小二送上几盘菜来，两个娃儿方停了下来。</p>

小二按照晚霞曾威逼利诱的那般，不停歇的念道：</p>

“醋溜土豆丝，选用长芽土豆，淋着去岁余下的长蛆陈醋爆炒而成。”</p>

“京酱肉丝，夏日时节，放置了三日的猪肉虽有些味儿，然用重口调料炮制过，等闲尝不出异味。”</p>

“香油鸡蛋羹，鸡蛋略略有些浑浊，做成鸡蛋羹不打紧，香油窜了味，小娃儿吃，尝不出来什么。”</p>

“……”</p>

他一席话说完，深深鞠了一躬，唱了一声喏：“客官请慢用……”掂量着袖袋里的银锭，转身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