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童园门外，芸娘和蔼可亲的长久挥动着手臂，等着最后一位缝纫帮工参观体验完园内状况离开后，方才揉一揉笑累了的脸颊。</p>

青竹悄悄问道：“阿姐，你说她们会送娃儿来吗？”</p>

整整半日，芸娘都在不厌其烦的做讲解。而各位帮工的脸上神情各异。</p>

要问她们会不会就此回去便将娃儿送来，芸娘还真的没底气。</p>

她问青竹：“若你还小，你愿意被送来吗？”</p>

青竹道：“我小时候可是被到处卖去当丫头，哪家主子脑袋不好，要将我当佛一样供起来？”</p>

此时园里正好到了课间歇息时，黄伢穿上棉袍冲出教舍，同另外那位稚龄女童嘻嘻哈哈的玩耍起来，孩童欢快的笑闹声立时充满了整个园子。</p>

芸娘深吸一口气，道：“这简直是三赢的事情，对我们、对孩童、对帮工都是好事。她们迟早会知道的。”</p>

回去的路上，骡车先停去白杨街，往打铁铺子去了一趟。</p>

黑乎乎的打铁铺子，身着露肩褂子的刘铁匠挥动着强壮双臂，铁锤在铁器上击打的火星乱溅，落在铁匠的臂上、前襟上，丝毫没有影响到铁匠的动作。</p>

芸娘同青竹从骡车上下来，站在铺子门前瞧了一会，不由的叹了口气。</p>

多么像儿时的古水巷——</p>

她拎着饭屉来送饭，刘铁匠敲击一会铁器，放下手里的活，前来默默吃过饭菜。</p>

他脸上永远都是一副冷冰木讷的模样，然而芸娘却知道，他用阿娘做的饭菜时，眼中是闪着欢喜的光的。</p>

她向青竹使个眼色，青竹便上前，将柜面拍的啪啪作响，引得刘铁匠停了手上动作，狐疑的瞧着二人。</p>

青竹这才一笑，道：“阿叔先换衣裳，关了铺子，同我们去个地方。”</p>

她站在柜前时微微弯了脑袋，省的头顶悬吊的风鸡弄污了发髻。</p>

刘铁匠并不问去何处，只嗯了一声，便要脱去褂子。</p>

芸娘同青竹在外站了不多久，铺门哐当一响，刘铁匠手里拎着两只风鸡出来，往芸娘怀里一塞：“拿回去给……李阿婆吃。”</p>

他心念念的那个人已入了佛门，定是不能吃了。</p>

他心里一痛，面上并无何情绪，转身挂了锁，方跟着芸娘上了骡车。</p>

去处正是“好春光”。</p>

带刘铁匠来铺子的目的，源于柳香君才能的延伸。</p>

作为圣上亲封的“大晏义妇”，柳香君的人脉已非过去能比。</p>

她的社交圈子，从此前局限于妓子、龟公、恩客的范畴，一跃往良家妇女圈子渗透进去。</p>

这回她认识的，是近处那家戏班子里的女杂役。</p>

这位女杂役并非卖身于戏班，而是常年受雇于戏班子，为各戏子缝补个衣裳，拆洗个被褥，赚些辛苦钱。</p>

“人是勤快人，也不是五大三粗的模样，有点你阿娘的风致……”这是柳香君对那位女杂役的描述。</p>

芸娘当时听罢，以为柳香君是要雇个人，同她一处跑青楼买卖。</p>

然而接下来，柳香君话头一拐，道：“刘铁匠也已三十好几，如此孤零零的单着，我倒有些心酸。既然他喜欢你阿娘那种型儿的妇人，我便特意留心，果然就寻着一个。这女杂役早先里没了丈夫，也没生下娃儿，同刘铁匠倒正好相配。”</p>

柳香君生了做媒人的兴致，决意为刘铁匠这位不世出的痴情儿郎牵一根绝世红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