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四月,清晨的空气还带着一丝冷意。日头拨开雾气打在少年面上,罗玉一双眸子显的尤为亮晶。</p>
香椿赶着的骡车停在入口处,前路到处是泥泞,再往前行进不得。</p>
芸娘拖着沾了一鞋底的绣鞋,艰难的往罗玉面前行了几步。还未近前,埋怨的话已经出了口:“脚受了伤,这才几天,就往外跑?你阿娘知道你跑到我这处,岂不是要怪我?”</p>
前几日罗玉在自家园子里挖树苗子崴了脚,脚脖子肿的老大。家里人生怕引的他旧伤发作,将他拘在家中五六日。</p>
芸娘闻信前去瞧他时,他正在书房里无趣的看什么书。</p>
那几日工地上正是打地基的收尾环节,十分重要,芸娘待不了多久便要离去,引得罗玉十分小家子气的生了一回闷气。</p>
此时罗玉见她关心于他,便专程缓缓上前行了两步,抬头温和的看她:“走慢些,没有事的。”</p>
两人绕着地畔慢慢前行,罗玉将近几日香椿去乡下的发现说与芸娘听:“蚕种被淹后,都没活下来。现下只有重新培育,慢慢培育‘粗丝蚕’。你莫急,发现蚕种后,再培育其实很快,春秋两季就能繁衍出一大批。”</p>
芸娘点点头。去年发洪水时正值九月养秋蚕时,蚕宝宝淹死殆尽。原本抱着一丝希望,如若有蛾子留下,待来年三月产卵时,自然能瞧出蚕种端倪。</p>
如今蚕种未留下,只能重新寻找了。所幸市场才复苏,旺季来临前,还有极长的时间能用来发现蚕种。</p>
前方忽然人声嘈杂,隐隐听到频繁的“恭贺”之声。有帮工见芸娘到了近前,扬声道:“东家,刘老太儿子考中啦!”</p>
芸娘忙忙上前,当先掏了五两银子作为贺礼递过去,口中连连恭贺道:“真的,发榜了吗?刘阿公这可是终于熬到头了,自此工价一路上涨,我不敢请您了!”</p>
待恭贺完,她方想起来,她的熟人中,也有一位书生从去年年底上京备考,如今过了三月殿试,只怕结果也出来了。</p>
待罗玉离开时,芸娘便凑了他的骡车,先前往班香楼。</p>
赵蕊儿同卢方义有情,一定最先知道卢方义之事。</p>
芸娘在班香楼角门外下了骡车,嘱咐罗玉莫贪耍,早早回去。将将转身,又想起应承了石伢的骡子之事,便拦停骡车,扒拉着小窗向罗玉问道:“你家那头驴子生崽儿了吗?我前回去瞧着肚子极大了。”</p>
罗玉知道芸娘挂念着他家那头驴子腹中的骡子,便道:“前几日已经生崽儿了,等再养一个月,大些了便给你送来。这么小一点……”他用手比个大小:“极可爱,改日你来看。”</p>
芸娘听得心痒痒,想着自家的院子不大,只得又托付他:“先养在你家,等我新宅子盖好了,地界大,再把它接过来享福。”</p>
罗玉被她认真的口吻逗的一笑,捏了捏她脸蛋,坐着骡车去了。</p>
尚算早晨的班香楼比芸娘平日印象中要热闹一些。</p>
妓子们将将起身,有正忙着梳妆的,也有夜里陪客的妓子顶着一脸残容,都从各自房里窗户探出脑袋,兴致勃勃谈论新一届的科考结果。</p>
芸娘顺着楼内楼梯而上,到了二楼,便瞧见赵蕊儿的丫头子手里拿着无数个红纸封,正喜笑颜开的向众人封赏。</p>
芸娘站了一会,等那丫头从众人的吹捧中恋恋不舍的走出来,方笑问:“怎地了这般大方,你家主子被人赎身了?”</p>
丫头又是忍不住笑了出声,半晌才得意道:“与这也相差不大。”</p>
她的眼珠子炯炯有神,倾身过来:“知道不?我家姑爷……朋友……考中了!”</p>
“谁?卢方义?”</p>
丫头与有荣焉:“自然是他,旁人我们可不稀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