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年底。</p>

长安城的百姓没受到宫变的影响，家家户户依旧忙碌着准备除夕年货，街头聚集着各国的的商贩，比往年更加熙攘热闹。</p>

南府松鹤院。</p>

窗外落着雪，寝屋里燃着地龙，佛桌上养着几株娇贵芙蓉，因为侍弄妥当，冬日里也开得千娇百媚。</p>

南老夫人穿着夹袄，面容凝重地握着一方抹额。</p>

从前娇娇儿送她的抹额，哪怕用久了，她也舍不得扔掉……</p>

季嬷嬷端着茶点进来，见她发呆，劝道：“老夫人不要担心，咱们五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定然不会出事……”</p>

南老夫人收了抹额，苍老的眼眸湿润泛红。</p>

她别过脸，低声道：“他当了天子，却叫我的小孙女儿背负骂名不知所踪！早知如此，早知如此……”</p>

“就算早知如此，祖母也是拦不住的。”</p>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p>

少女卷起珠帘，脚步轻盈地踏了进来。</p>

季嬷嬷连忙福了一礼：“四姑娘。”</p>

南宝珠解下雍容的白狐裘递给季嬷嬷。</p>

香妃色锦衣罗裙衬得她肤白貌美，仍是珠圆玉润的模样，却因为陪伴宁晚舟在北地待了一年，听那些士兵恭恭敬敬地喊了一整年的国公夫人，比昔日添了几分坚韧和贵态。</p>

她撒娇般挽住老夫人的手：“祖母，娇娇年幼的时候，就对他动了心，感情如此深厚，岂是咱们拦得住的？”</p>

老夫人是过来人，也知道小姑娘的爱慕最是价值千金，旁人无论怎样苦口婆心也难以斩断。</p>

她还是不忿，骂道：“这一次，我的娇娇儿若是能平安回来，我就带她回锦官城，找个老实人嫁了！否则跟着他，又得叫人担惊受怕！”</p>

南宝珠瞄了眼矮案上的茶点。</p>

是她喜欢的芙蓉花糕。</p>

她嘴馋，伸手拿起一块儿闻了闻，笑道：“祖母糊涂了，那位如今可是天子……天子的女人，哪个老实人敢要？”</p>

“说得对！”</p>

屋外传来喜气洋洋的声音。</p>

南广打了帘子进来，搓搓冻僵的手，凑到熏笼边烤，脸上挂着喜庆的笑容：“母亲，我早就知道，萧弈是个有能耐的，将来一定能做出一番成就，没想到啊没想到，他竟然当了皇帝！还是大雍的皇帝！咱们押宝，算是押对了人！”</p>

季嬷嬷接过他的大氅，悄悄翻了个白眼。</p>

她明明记得，一个多月以前，三爷还叫荷叶给五姑娘送钱，准备带着全部家当投靠沈皇后来着，言语间甚至还骂萧弈是个不中用的。</p>

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像是不记得了！</p>

南广侃侃而谈：“母亲，将来咱们娇娇就是皇后娘娘，我就是国丈老爷，咱们全家都显赫啦！您有什么不高兴的，您应该像我一样，日夜为帝后祈福……”</p>

他后面倒豆子似的叭叭叭一大堆，听得南老夫人想揍他。</p>

终于表达完了对萧弈的赞美，南广腆着脸道：“母亲，我打算午后进宫，去见一见我的好女婿，若能谋个一官半职，孩儿也算出息了！”</p>

南老夫人垂着眼帘沉吟。</p>

苍老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挲茶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