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斯年还要再打,被沈议潮握住手。</p>
他抬眼轻笑:“你我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打我,除了泄愤,还能有什么好处?更何况,即使没有我,你也依旧守不住洛阳城。”</p>
殷斯年气得脸红脖子粗,额角青筋颤巍巍地乱跳。</p>
他恼怒地甩开沈议潮,负着手背转身,着急地在堂中踱步。</p>
他惊恐地念念有词:“完了……我完了……我这辈子全完了……”</p>
沈议潮没再管他,掸了掸宽袖,漫不经心地离开厅堂。</p>
回到寨子里的一间破落厢房,床榻上靠坐着容貌妩媚的美人,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妥当,随意披着件梨花白的大袖,正在……</p>
吃瓜子。</p>
视线落在旁边。</p>
他留下来的死士,盘膝坐在地板上剥瓜子,角落的瓜子壳儿已经堆成小山高,小碟子里的瓜子米快要堆满时,美人就会张开嘴,示意死士喂她。</p>
像一只慵懒的猫。</p>
他看了片刻,才踏进门槛。</p>
他在床边坐了,从小碟子里舀起一勺瓜子米喂她:“身上的伤,可还疼?”</p>
寒烟凉细嚼慢咽。</p>
唇齿间的坚果的甘香,令她渐渐恢复元气。</p>
她嘲讽:“疼不疼的,又有什么要紧?当时明知我疼,你还不是下了重手?”</p>
沈议潮低眉敛目,并不接话。</p>
他就着她用过的勺子,也吃了些瓜子米。</p>
寒烟凉歪头看他:“我常常想,沈小郎君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就那么冷硬呢?”</p>
沈议潮面无表情。</p>
他咀嚼着瓜子米,可是这一刻却尝不出任何味道。</p>
他放下瓷碟,大掌覆盖在寒烟凉的手背上,盯向她苍白的唇:“纵然是石头做的,那也是被你逼迫的缘故。烟烟,我变成今天这样,全都是因为你。”</p>
他的靠近,他的言语,甚至他的呼吸,都叫寒烟凉感到恶心。</p>
寒烟凉偏过头,与他拉开距离:“离我远些。”</p>
“呵……”</p>
沈议潮自嘲一笑。</p>
他不仅不肯离她远些,甚至还揽过她的腰,掰过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烟烟,昔日我嫌弃你出身卑贱,甚至纵容魏楚楚鞭笞你,那都是我的错,我认。</p>
“可是,如今我也为你背叛了沈家背叛了姑母,从今往后我无家可归,我再也不是名门沈家的贵公子。我为你赎罪到这个份上,还不够吗?你仍旧不肯多看我一眼吗?</p>
“烟烟,你骂我心肠冷硬,可是你呢?你又多情到哪里去了?我为你抛弃了最重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仍旧看不见我的好?”</p>
男人深情款款。</p>
寒烟凉却只觉得聒噪。</p>
她艰难地端起一盏茶,毫不犹豫地泼在了他的脸上。</p>
茶叶沾了沈议潮满脸。</p>
沈议潮闭着眼,抬袖抹去茶水和脏污。</p>
再睁开眼时,寒烟凉已经面朝里躺进了床榻。</p>
她哑声:“滚。”</p>
沈议潮盯着她窈窕的背影,眉头紧锁不辨喜怒。</p>
过了很久,他拉起薄毯为对方盖上:“好好养伤,过两日,我就带你离开洛阳。我已经想好了退路,哪怕不再是名门沈家的公子,我也仍旧能凭自己的智谋闯出一番名堂。跟着我,不会叫你受委屈。”</p>
手指随着薄毯,搭在寒烟凉单薄的肩膀上。</p>
他嗅着美人特有的梨花香,指尖不自觉地一路往上,忍不住抚摸起她细嫩的脖颈。</p>
寒烟凉强忍着被轻薄的暴怒:“说什么钟情于我,沈议潮,真正钟情一个人,是退让,是成全。你把我带上山,你把我绑在你的破船上,除了满足你的欲望,其余不过是想拿我当挡箭牌,好叫殿下和你阿兄投鼠忌器无法对你下手。沈议潮,你卑不卑鄙?”</p>
“卑鄙……”</p>
沈议潮品着这个词。</p>
须臾,他笑了笑,倾身凑到寒烟凉的耳畔:“我卑鄙,我无耻,却都是因为你。烟烟,你铸就了今天的我,你该对我负责。”</p>
他忘情地吻了吻寒烟凉的脸颊。</p>
他欣赏着美人的愠怒,放肆大笑,转身离开。</p>
厢房从外面被锁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