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一排瓦房,其中的那么一间,其主人对猫儿常持排斥态度。</p>
此时天已暮色,猫儿默默坐在椅上,内心一片苍凉。</p>
她的前夫,即将年满五旬的吴公公站在她面前,苦着脸道:“姑奶奶,你一句话不说坐在咱家房里半晌,你若是打算吃了咱家,你也给个痛快话。”</p>
坐在炕沿上的,他的干儿五福,帮猫儿给了他答案:“姑姑不吃老头,肉柴费牙口。”</p>
吴公公急道:“那你是打算作甚?还有两刻便要落锁,你哪里来的回哪里去,麻溜的!”</p>
他干儿又帮猫儿给了答案:“姑姑心里害怕,今儿回宫遇到了淑妃娘娘,淑妃要挖姑姑眼睛。”</p>
他倒是没说淑妃要向皇后讨了猫儿去的事。</p>
他同老太后一般,被宫里传扬的淑妃、泰王母子贤良的美名所蒙蔽。</p>
他同太后一般认为,能在淑妃身边当差,也算是个美差。</p>
然而挖眼睛就不一样了。</p>
至于平日里一贯贤良淑德的淑妃,为何一时竟歹毒的想要挖人眼睛,五福并未好奇。</p>
连皇后那般温和的主子都打了猫儿板子,贤良的淑妃想要挖她眼睛,似乎也就不奇怪了。</p>
然而又因着淑妃一贯里的贤名,这挖眼睛的威胁,八成也只是说气话,九成九不会真的实施。</p>
果然,吴公公只吃惊了一息,便放下心来:“淑妃娘娘一贯贤名在外,咱家几回遇上淑妃娘娘,没有哪回她不以礼相待,还赏了咱家。定然是你这个不省心的冲撞了淑妃,才引得她盛怒,说要挖你眼珠子。”</p>
猫儿生无可恋的望着他,喃喃道:“便是我冲撞了她,她就能理直气壮要害我?”</p>
“当然!”吴公公回复的铿锵有力:“你可知什么叫主子?主子便是能打你、骂你、杀你都不需要理由的人。”</p>
他对猫儿竟然没有“奴才思维”十分恨铁不成钢:</p>
“这宫里没有说理的地方,皇后、淑妃的贤名从何而来?便是出手有缘由,才被人称颂。</p>
你在重晔宫折腾到现在,一个四品女官不务正业,还被你忽悠到出门牌子能整日出门放风,实在是五殿下宠着你。</p>
不是所有的主子动你一根手指,都该像淑妃、皇后一般有缘由。</p>
也不是所有的主子都像五殿下那般宽容。”</p>
她愣愣的想了半晌。</p>
确然,如若她心甘情愿当个奴才,她一定对宫里心慈手软的贵人们感激涕零:</p>
“您们剥削奴役我,只要不轻易打骂打杀我,我就为主子们烧香点烛,日日磕头。”</p>
她强打起精神,问道:“若淑妃真挖了我眼睛,害了我呢?”</p>
吴公公一愣,转头同他干儿交换了一个眼神。</p>
没从五福那里得来有用的消息,吴公公开始和稀泥:“趁着淑妃娘娘还没动手,你快去向她磕头认错。等她消了气,她一定放过你。”</p>
猫儿冷笑一声,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走:“等我死了,你那五百两银子,你还要不要?”</p>
吴公公真心实意的开始慌乱。</p>
五百两啊,那可不是小数目啊!</p>
宫里现下用度借据,他要再攒够五百两,只怕要等到他死的那一日。</p>
两腿一伸,遗产正好便宜五福。</p>
他忙道:“你是猫妖,猫有九条命,你会死?你死了三回,哪回不是死而复生?你莫吓咱家,咱家胆子小。”</p>
猫儿两手一摊:“总不会次次都好命。你要赌我死而复生容易,万一赌输了,你的银子莫想拿回。”</p>
吴公公急道:“那你有何主意?你说,但凡咱家能有救到你的地方,义不容辞!”</p>
她望着他,撺掇道:“你去,先将那个老妖妇宰了!”</p>
吴公公一个踉跄坐倒在地,哆嗦道:“我的娘啊,你死就死远些,莫牵扯咱家。咱家是爱银子,可咱家更惜命啊!”</p>
猫儿叹了口气:“起来吧,莫行大礼。你想想,淑妃可还有什么弱点?譬如一大笑就闭气,一恼怒就闭气,或者一累就闭气?”</p>
吴公公哭笑不得:“淑妃娘娘要那般爱闭气,你还能见到她人?不过……”</p>
他翻翻眼皮,往记忆中去细细梭巡了一番,找出个淑妃的缺点来:“她爱吃桃,却怕桃毛。但凡沾染上一丁点儿桃毛,全身便起疹子。”</p>
桃毛过敏?“还有呢?”猫儿急问。</p>
吴公公摇摇头:“淑妃娘娘实在是个完美的女人,缺点太少。”</p>
猫儿对他看女人的眼光,抱以深深的鄙视。</p>
擦着各宫门落锁的时辰回到重晔宫时,猫儿想着她目前的遭遇,深深认识到,旁人只能锦上添花,雪中送炭的事情只能靠自己。</p>
桃毛之类的事,让淑妃身子难受一两天,根本不能伤筋动骨。</p>
她坐在案几上,一边用口红将点梅图上的一个花瓣涂红、一边想着如何逃脱淑妃魔掌的法子时,外间随喜的耳房,暗卫们已齐聚一堂,等待随喜的调配。</p>
“信鸽何时放出?”</p>
“已放出两个时辰,到今儿三更,主子该能收到信。明儿辰时我等便能收到回信。”</p>
“淑妃殿外的眼线可已布好?”</p>
“已将泰王的暗卫除去,现下淑妃宫殿周遭树上,全是我们的人。”</p>
“泰王府上呢?”</p>
“暂且未有动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