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京门在即时，所有人快活了，岳繁京也快活。</p>
从幽塞到京城，好比是乡下人头回进城。几天前起，王奶奶就不肯放下车帘，而是对着左右风景瞻仰。幸好是春天，否则北风不愁吹病几个。</p>
王奶奶应该愈发自高自大，吹嘘下带着儿媳进京。但京城的风土人情，以及衣裳首饰，甚至野店的一盅茶，都带着京风京韵，压得王奶奶不能大喘气。</p>
她不敢吹嘘，生怕经过的人听到笑话。</p>
京门出现在眼帘中，王奶奶带着包括王小古岳繁京在内的大家仰望，目不转睛，不错眼睛，屏气凝神。住下客栈，又把客房里的东西看看，每个都有赞溢之词。</p>
到了地方，王小古也很高兴。晚饭后，把春枝拉到一旁，掏几百钱给她：“出门问问枣树街，不远，有个点心店铺，京里出名，买新鲜出炉的点心给繁京。记住，新鲜出炉。”</p>
春枝喜欢有活计，兴冲冲去了。</p>
王小古笑嘻嘻的对着岳繁京客房走来，推开房门，先问声好：“祁妈妈。”</p>
祁氏笑的如满月银辉：“小爷来了，请坐请坐。”桌子上有茶，倒一碗给王小古。</p>
房里有榻，王小古不客气的和岳繁京对坐。趁着祁氏低头做针指，对岳繁京挤挤眼睛。</p>
窗户半开，春风吹来京中味道。在外乡人的眼里，也许是繁华，也许是悠闲，也许是无法比拟后的自惭形秽。岳繁京的心随春风而动，又看到王小古眼中的春天。</p>
面颊红晕着，岳繁京对祁氏瞄瞄。祁氏继续做针指，心无旁骛模样。</p>
有情人总是心意相通，王小古的烦恼又和岳繁京的应该一样。他再次挤挤眼，清清嗓子：“祁妈妈，明天拜丰家，我娘请你去，说说繁京明天穿什么出门。”</p>
怕祁氏不去，再添句：“这是大事，咱们头回在京里拜客，收拾的不好要丢人。”</p>
祁氏动也不动，对着外面喊：“春枝。”</p>
王小古胸有成竹：“我刚才过来，见到夏妈妈使唤春枝出门。”</p>
祁氏不慌不忙扎上一针，再喊：“春枝她娘。”</p>
“来了来了，我来了。”春枝的娘一溜小跑进来：“哟，小爷在？小爷好，姑娘好，妈妈好，喊我做什么。”</p>
祁氏笑道：“刚才我拿给你看的包袱，送去给奶奶看。姑娘明天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还是在家里的时候，老太太面前做出来，老太太给打的首饰。让奶奶别嫌弃不好。”</p>
说完，眼神正大光明的在王小古和岳繁京之间的距离望望，王小古和岳繁京中间，本就隔着个小炕桌。现在再分开些，局促些，否则觉得对不起祁氏这一记眼光。</p>
祁氏满意的笑一笑，继续低头做针指，春枝的娘早就出去。</p>
王小古哑口无言，这一路上，祁氏在被夏氏使唤的苦时，也没有忘记盯紧岳繁京，不让两个人在树后、车后、草丛后，有可能私会。</p>
倘若还在幽塞，王小古还能约岳繁京单独出个门，逛个街。这回上路，两个人说句悄悄话，比做贼还难。</p>
哪怕事先打发走春枝，也没能挡住祁妈妈的凌厉视线。</p>
王小古搔头，想不出一点招数，就冒险偷渡。</p>
他的手指在炕桌子下面，对着岳繁京伸去。哪怕勾勾手指呢，也觉得解馋。</p>
岳繁京忍住笑，也把手指在炕桌下面伸着。</p>
眼看就要碰上，“嗯哼！”祁氏咳嗽着，放下针指，端起茶壶若无其事的走来：“姑娘的茶冷了，我给换换。”</p>
王小古、岳繁京收回手指，没事人一样的干笑着。</p>
片刻后，祁氏又过来：“小爷的茶冷了，我给换换。”</p>
王小古、岳繁京没事人一样的干笑着。</p>
又是片刻，祁氏笑眯眯：“惜福养身的才能当大官，这是老太太照常说给家里老爷们听的。小爷，天晚了。”</p>
王小古恋恋不舍，嘴里答应着：“好好，我就走。”但一点儿亲近没有捞着，榻上好似打了浆子，粘得他不能动身子。</p>
祁氏再一个眼风打来，比任何宝刀都管用，王小古和浆子分开，勉勉强强的能站起。</p>
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门旁，回头看时，岳繁京也幽怨，王小古出去的时候垂头丧气。</p>
祁氏把他送出去，无声无息的松口气。她可是牢记岳老夫人的话，看好姑娘，没有成亲，就不能给占便宜。</p>
让春枝的娘送水，打发岳繁京洗漱睡下。祁氏来到厨房，恰好夏氏不在，王家别的人资格不老，不敢刁难祁氏。纵然刁难，祁氏也压得住。祁氏把春枝的娘叫出来，小声夸奖：“就是这样，我一叫你，你就去。咱们呐，得把姑娘看住了。”</p>
春枝娘点头不停：“那是那是，祁妈妈您说怎样，我就怎样。”</p>
春枝的娘总是难为情，自从春枝在岳家帮工，家里再没有青黄不接，但以前青黄不接的难，刻在心里丢不开。按岳三老爷的说法，送到京里再回幽塞，岳家另有赏钱，又把青黄不接的日子过去，春枝的爹娘是感激的。</p>
他们虽不认字，却并不糊涂到昏的地步。表面上奉承王奶奶，其实却知道祁氏才是繁京姑娘当家人。</p>
祁氏让春枝娘帮着看住岳繁京，春枝的娘无有不从。</p>
两个人正说着话，春枝一阵风般的跑进来：“渴，累到我了。”</p>
春枝的娘皱眉：“你去了哪里？祁妈妈找你找不到，我也找不到。”</p>
“王小爷让我给姑娘买点心，他说枣树街不远，有点心。我问人，走了六条街。王小爷说新鲜点心，那铺子排队的人挤不通，我能买到是运道高。”</p>
把个点心纸包晃晃。</p>
祁氏撇嘴：“我就知道是他，亏他好意思往夏妈妈身上推。”收了点心，让春枝洗洗来陪夜。</p>
如果是从容的人，会休息一天，隔一天再去丰家拜客不迟。已经到京里，丰家也跑不了。</p>
但事关王小古的功名，还有住客栈是费钱的。丰家说安排住处，学里留着座位。王奶奶等不及，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带着儿子、岳繁京，带着土特产，按信上写的地址找到丰家。</p>
丰先生在学里，丰奶奶出来迎接。以前在云州，和王奶奶见过两面。没矛盾，也不亲热。</p>
但是今天相见，丰奶奶热烈异常。岳繁京看着奇怪，丰先生在云州时，确实因王老爷走动勤快而和王家好，他夸过王小古，也夸过别人。一时恻隐让王小古进京，那还是王家求着他。</p>
这神情，好似王家进京，对丰家来说是喜事，不由得岳繁京油然推敲。</p>
正想着，王奶奶唤她：“繁京，来见过丰奶奶。”王奶奶扬眉吐气：“这是繁京，她和小古定亲了，我路上少人手，她跟着来侍候。岳家的大姑娘，还记不记得？”</p>
王奶奶得意极了。</p>
－－－－－－题外话－－－－－－</p>
错字再改，么么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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