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清雪洞的洞口被一堵石头狠狠封闭。</p>

几乎是一瞬间，无尽的魔息宛若滔天巨浪一般席卷了整个空间，冰冷的危险在一点点蔓延。</p>

只身驻足洞口的青年闭着眼神情隐忍，唇瓣紧抿着压成一条直线，若有第二人在场，定能看清他周身萦绕的黑雾明显是魔才有的。</p>

无上剑宗的师祖、剑仙，竟有如此心魔。</p>

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全天下都会为之掀起腥风血雨。</p>

所以楚无舟不愿时奚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他在他面前一直都保持着体面，从前是，现在也是。</p>

至于以后……</p>

他心口起伏，慢慢睁开了眼，原本浅色的瞳眸一点点染上了深紫的颜色，有一瞬间折射出一种恰似夜偏鸿般的冰冷。</p>

“何必再忍？”</p>

突然，他心底的魔音循循诱导般开口：“既然喜欢，那就去争去抢，抢回来关在屋中便好了，也不必再怕他会出去沾花惹草。”</p>

“忍了这么久，你不累我都替你累，你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你弟弟，还有夜偏鸿，他们是怎么做的？他们懂得争抢，总会得偿所愿，你呢？”</p>

“细水长流有什么用？他不喜欢你，不会喜欢你，永远不会喜欢你。”</p>

“你不争，你什么都得不到。”</p>

“别忍了，听我的，现在就离开清雪洞，带着他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p>

“许则令。”</p>

冷不丁一下。</p>

“——我知道你想的。”</p>

随着这句话音落地，楚无舟眼前一点点浮现了许多宛若玻璃般的墙面。</p>

他似是恍惚了，失神地看着，看着这墙面上密密麻麻不留缝隙的时奚二字。</p>

这是他倾注了九百六十年的思念。</p>

整整九百六十年。</p>

他都快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了。</p>

“去吧，去吧，现在就去，带走他，忍了那么多年，我知道的，你忍不下……”</p>

“不。”</p>

楚无舟陡然轻轻发声。</p>

他衣袖轻颤一下，接着伸手，一道冰蓝的术法从他手中飞了出去，利落地将面前无数个幻境一一打碎。</p>

他后退两步，靠到了墙边，唇边溢出一点鲜血，眸色却依然清润，亦如嗓音，“不。”</p>

“一辈子我都忍过来了。”</p>

“再差也不过是他再弃我一次，我可以难过一点，但小奚不可以。”</p>

他怎么可能违背小奚的意愿，强行带他走呢？</p>

楚无舟轻轻垂眼。</p>

他用手指擦去自己唇边的鲜血，压下心中的心魔，嗓音前所未有的冷静，“别再做无用功了。”</p>

空气寂静了一瞬。</p>

接着，心魔骤然怒道：“我是为何而生？我是为何而出现？许则令！我本就代表你最无所顾忌的那一面，我想要他，我想要他！”</p>

“去找他，带他走，关住他，让这些令人厌恶的人全部消失，杀了夜偏鸿，杀了重不裕，杀了这些让我嫉妒的人，你听到没有！”</p>

楚无舟呼吸短促地喘了两口气，伸手撑着墙面，骤然紧闭上眼。</p>

无论心中那道心魔如何发声，他始终不应、不理、不听。</p>

心魔是他，却又不是他。</p>

他必须保持清醒。</p>

渐渐的，心魔骂累了，沉默地不再出声。</p>

它不清楚自己何时才能说服楚无舟。</p>

堕魔又何妨？顺应心声又何妨？</p>

它不理解楚无舟。</p>

这些本都是没有意义的坚持。</p>

只有得到那人，一切才有意义，不是吗？</p>

许久，许久。</p>

清雪洞开，楚无舟神情疲惫地走进月光里。</p>

他看向半空。</p>

天已经黑了。</p>

飞雪消失，灵犀峰的原貌从一片白茫茫中露了出来。</p>

四周静得一片死寂，仿佛他初来此界那天。</p>

他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融入这个世界的？楚无舟恍惚一下，竟已经记不太清了。</p>

只记得，小奚突然就不见了。</p>

许意朝也找不到他。</p>

世界变得陌生，所有人都变了，只有他和许意朝还活在那个过去的世界。</p>

看着月色，楚无舟突然很想见到时奚。</p>

此刻，很想很想。</p>

他抬手，指骨拭去眼尾，抬步向时奚所在的寝殿走去。</p>

-</p>

彼时，时奚正在屋中和夜偏鸿大眼瞪小眼。</p>

白天练剑的时候他没料到主角会突然离开，还不许自己跟着，一时感到颇为莫名其妙。</p>

但也没太纠结，时奚就自己回寝殿了，闲来无事直接睡了一个下午，谁知道一睁眼就看到夜偏鸿坐在自己床边。</p>

天黑了，屋中烛火还没点亮，只有稀薄的月光从窗纸上穿透进来，落在夜偏鸿锋利的侧脸上。</p>

跟见鬼一样，时奚被吓得好一通发脾气，连打带踢的，而夜偏鸿似乎是自知理亏，只是受着，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p>

等时奚好不容易发完娇纵脾气了，夜偏鸿这才幽幽来了一句：“凡间的妾都是受宠的，我呢？”</p>

劝你别太代入妾室这个身份了！</p>

时奚恼得用脑袋去撞夜偏鸿，夜偏鸿却反将他按在了怀中，等时奚好不容易挣扎开，抬眼看他的时候，就毫无征兆地被夜偏鸿俯身亲了一口。</p>

一直气到现在，时奚都一句话不愿意跟夜偏鸿说。</p>

他轻哼，腮颊鼓起，伸手用灵力将门打开，只字未言，却很明显是在赶客。</p>

夜偏鸿叹气。</p>

他起身将门关上，然后转身，从袖中取出两个散发着荧荧光芒的石头，放在时奚面前。</p>

“这二者，你最喜欢哪种光？”</p>

两颗石头分别散发着淡紫色和淡蓝色的光，时奚原本不带搭理夜偏鸿的，闻言却是不受控制地扫了一眼。</p>

他喜欢淡蓝色。</p>

但他不说。</p>

谁要宠妾室呀。</p>

哼。</p>

夜偏鸿垂眸注意着时奚的表情，取走了蓝光石头，“好，这颗。”</p>

时奚顿时呛声，“我喜欢紫色这块。”</p>

“那你留下紫色的。”夜偏鸿散漫地笑着，“蓝色的我要取走，这是我们成亲宴上的装饰物。”</p>

时奚憋了一下，“就一颗？”</p>

“自然不是，有一座山。”夜偏鸿上下抛着手中的蓝光石头，轻笑道，“到时我命他们多挖一些。”</p>

“那我两个都要。”时奚是连吃带拿。</p>

夜偏鸿垂着眸子看了他一会儿，方才将蓝光石头摆到他面前，“那原谅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