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房间有四个人,四个人各自坐在桌子的一边。郑观把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烧鸡、卤肉和一些下酒的小菜。</p>
他慢吞吞的拍开酒坛的盖子,问他们,“要喝酒吗?”</p>
沈欢:“给我倒一杯吧。”</p>
郑观刚想给他倒,颜如玉就按住了沈欢的杯子,他的眼睛扫了他一眼,“怎么?忘记自己受伤了?不能喝酒!”</p>
郑观轻笑,“哦,对了,望你你受伤了。算了,那你就喝水吧。就是可惜喽,这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啊。”</p>
沈欢三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郑观到了一杯酒喝下去,又捏了一块肉塞进嘴里。他一边咀嚼一边说:“要从哪里说起呢?”</p>
“其实我在杀死何严的那时候说的话都是真话,值不够,我隐瞒了一部分的事情。一个小孩子,父母双亡,就算有高深的武功秘籍又怎样呢?他首先要做的是在这森林里活下去。我吃过虫子,吃过动物腐烂的肉,吃过酸涩无比的果子,终于活着走出了森林。之后我到了一个城市,做了乞丐。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任天赐。”</p>
“他的身世和我差不多,也是被人灭了全家的。只不过,我是被一个白眼狼索所害,而他,灭他全家的正是当时一个声名远扬的大侠。所有人谈起他无不竖起大拇指。也正是因为这样,任天赐他们家才会让他进门。但也因此遭到了觊觎。”</p>
“他一直没有遗忘自己看到的地上满是鲜血的样子。晚上的时候也经常做噩梦。我和他既然同病相怜,自然关系就亲近起来。我总是能在别人那里讨的一些钱财,然后用来购买食物。就算有人来抢,拼着头破血流我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因为我一直护着他,所以他对我也很尊敬。”</p>
“可能就是因为我们的不要命吧,有一天,就有一个人找到了我们,他说他希望我们为他办事。”</p>
郑观的神情辽远,仿佛回忆起了当年的时光。</p>
“那个时候的冬天多冷啊,我和任天赐觉得身体都要冻僵了。就在我们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个雪夜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我们。别说是给他办事了,那时候,只要能救他们,让他们不被冻死,就算割肉给他我们也愿意。”</p>
“那个人很厉害,三言两语就套出了我们的来历。他们知道我们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反而更加高兴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全天下最不希望江湖安生的人。而我们,就是打破平静江湖的那颗石子。”</p>
郑观又一口闷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然后再斟满。</p>
“再后来,我们就知道他们是天魔教的人了。多好笑,自诩正义的江湖人害的我们家破人亡,而那些邪魔外道的天魔教却在我们要死的时候救了我们的姓名。不过我们不会感激他的。这么多年,我和任天赐一直想办法摆脱天魔教。”</p>
郑观看向沈欢,“你肯定很奇怪,为什么任天赐是组织的首领,而我却好像是个没名字没身份没地位的人。其实我才是之前的任天赐。我和他说好互换身份,除了那个套我们话的人,其他的人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之后套话的那个人也死了。这世上就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是谁。为了迷惑天魔教的人,我假称自己是任天赐,戴上面具,披上斗篷,让人不知道面具下面的人到底是谁。”</p>
“而天赐,在一次事故中,我就安排他意外身亡了。之后,这世界就只有任天赐了。我们经常交换身份,在组织里的那个人多数的时间都是天赐而不是我。我知道天魔教一直图谋武林,他们以为我们会对正道的人充满了恨意。他们迫切的想让我建立起属于天魔教的暗中势力。我无法拒绝,只好偷偷安插自己的人手。就这样,时间慢慢的过去。”</p>
“其实天赐的仇早就报了。在我们阻止成立没多久之后,她就孤身一人去找了他的那个仇人。回来的时候他精神高涨,我就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他死了,天赐的噩梦却还没有结束。”</p>
沈欢他们本来还在等着任天赐继续说下去,没想到他又喝了一杯酒,捏起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又喝一杯。等沈欢忍不住想催他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但是之后他的话题却变了。</p>
“天赐的仇人很好找,但是我的仇人我却找了很久。这一点我并没有骗你们。找到何严之后我才发现,他改了名字,改了年龄,甚至连秘籍的名字都改了。不过最终我还是找到他了。”</p>
“他死的时候我心血来潮的话了一张血脸,但是之后我却意识到我和天赐可以利用它来摆脱天魔教。只是,天赐拒绝了。”</p>
“这么些年,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已经从噩梦中脱离出来了,但是其实阴霾一直笼罩着他,从未远离。他修习的武功是需要人精心修炼的,但是他静不了心。原本我还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还一直把事务都交给他来处理。直到明通大师的事情暴露,其才知道他的精神方面已经出了问题。他自己显然也已经意识到了。所以他和我说,他要留下来。任天赐是要死去的,那郑观就好好活着。从今以后没有人再知道他了。”</p>
郑观说完这些话之后仰头就是一口酒,然后再倒,再喝。</p>
“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今天你们来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是我和天赐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他的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我知道,最后他肯定会死在你们的手里。他也没有什么怨怼,只希望我能将他和他的家人埋葬在一起。这是他的愿望,我不会怪你们。”</p>
郑观看向沈欢,“今天晚上我过来本来只是想和你说一声再见的,没想到颜如玉这么敏感的觉察到了不对劲。这些事情憋在我的心里已经很久了,干脆就趁着今天晚上的功夫说出来吧。就算你们想去和那些正道人士告状说我才是真正的任天赐也没关系了。”</p>
听了这样的一个故事,颜如玉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他说:“原来如此。我想,我感觉到的应该就是你和任天赐身上微妙的相似感和他当时的一种求死的感觉吧。”颜如玉突然想起自己在杀死任天赐的时候,他的本能原本是想躲开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硬生生的没有让开,只是身子一僵,颜如玉就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当时他急着去看白元溪,还以为自己看到的任天赐眼里的解脱是错觉,看来,是他在最后关头清醒了一瞬间吧。</p>
颜如玉有些沉默,沈钰和沈欢也沉默。他们知道自己不应该同情他们,但是人的感情又怎么能轻易被理智所控制。</p>
沈欢干脆的伸手拿过酒坛倒了一杯酒。他端起来就是一口灌下去,这个时候颜如玉也没有再阻拦,反而自己也倒了一杯。接着沈钰也倒了一杯。</p>
他们没办法对郑观表示同情,但也没办法不同情他,只能陪他喝了这一壶酒。之后的日子,大家可能就不会再见了。</p>
“希望你脱离了天魔教之后做个好人吧。”沈欢对郑观说。</p>
郑观:“我会的。”毕竟,这不仅是他父母的愿望,也是任天赐和他家人的愿望。他会带着他的份,好好的活下去的。</p>
晚上的时候因为喝了酒,第二天三个人是头昏脑涨。白元溪和朱明炽一眼就看出他们昨天晚上肯定干什么事了。朱明炽一向不多话,所以只是捧着自己的茶笑笑。而且他相信,白元溪肯定会按捺不住的问出来的。</p>
果不其然,白元溪大声的嚷嚷着她们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他也要知道。并且还威胁沈欢,不说他就要闹了。又苦着脸委屈兮兮的对沈钰说他们孤立他。戏不知道有多少。</p>
朱明炽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就像一只狐狸一样。</p>
经不住白元溪的再三发问,当然还有他的磨人也是一方面,沈欢简单的说了一下郑观过来的事情。不过并没有全部都说。</p>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郑观过来是向他们告别的,顺便说了一下任天赐的身世。搞得白元溪感叹,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p>
倒是小狐狸朱明炽看了看沈欢和沈钰,知道他们没说实话,里面肯定还有什么事发生。之时,不是什么事都要刨根问底的,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p>
看着他们在那里吵吵闹闹,朱明炽眼含笑意,他觉得自己一向平淡无波的心境都多了几分涟漪。</p>
看到白元溪,沈欢又想起来自己还没问白元溪呢。他到底为什么会舍身去救颜如玉呢?</p>
“你不是一向和他不对付的吗?”沈欢疑惑的说。</p>
白元溪确实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还是沈欢说自己要使出杀手锏,挠痒痒,他才肯开口。当然,开口之前他是看过的,确保颜如玉没有再房间里,也没有躲在外面。</p>
作为几人中唯一的一个大夫,颜如玉起床之后就去给两位病患煎药去了。</p>
当他捧着要小心的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里面白元溪的声音小小的说:“为什么救他?因为他很早之前就救过我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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