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忽而夏至(2 / 2)

7月20日,路明非拉着诺诺和楚子航在机场碰头,深夜23:30,最后一班飞往美国的夜航班机,舷窗外雨流狂落,远看出去城市灯光疏廖。

楚子航把两套充气头枕、耳塞和眼罩递给他,“这条航线从北极圈上空过,10个小时,睡一觉就到芝加哥了。”

路明非递给诺诺一套,然后学楚子航把这整套东西装备上,塞上耳塞蒙上眼罩,眼前一片漆黑,飞机引擎巨大的风声也被隔开了,能感觉到的只是座椅传来的加速度和颤抖,美联航ua836刺开雨幕斜插入空,掠过安睡的城市。

黑暗中,路明非感觉诺诺的脑袋靠在他肩上,女孩在他耳边说,“晚安,师弟。”

“晚安。”路明非轻声说。

一夜无话。

“tryaweekwithoutrailway!!!”

路明非站在芝加哥火车站教堂式的候车大厅里,仰头看着悬挂在穹顶上的白色巨型横幅,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虽然是为了遇见夏弥师妹啦……”路明非都哝,“但我还是很不爽。”

“试试一个没有铁路的星期!”

这话要是环保主义者来说,没什么。

他们的意思是要在家里宅一个星期,不出远门,节约能源,远离铁站的噪音,感悟深居简出的静美,路明非会举双手双脚支持。

只要给他准备足够的可乐薯片和一部wii或者ps3什么的,一个月都没问题。

但挂条幅的是芝加哥铁路局的铁路工人,意思就完不一样了。

他们罢工了。

具体原因大约是不满铁路工作的高强度和低薪水,要求更加合理的待遇。

路明非是一个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高中时候拿的出手的成绩除了英语就是政治,因为后者纯靠考前突击。

“罢工的精神影响多么深啊!那些哪怕是暂时拜托了奴隶地位而同富人平起平坐的伙伴的榜样,对工人的感染多么强烈啊!每一次罢工都大大地推动工人想到红旗主义,想到整个工人阶级为了无产阶级从资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而需要进行的斗争!”

路明非想起以前在仕兰的时候,某次政治考试中,他深情引用列同志在1899年的《谈谈罢工中写下的这段话,来表达他对罢工的支持态度。

由于他挥洒对万恶资主的痛恨展现了良好的政治觉悟,难得地拿了92分的高分,从而拯救了在及格线挣扎的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各门功课。勉强把平均分提过了70分。

那时候他还不明白罢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现在他明白了,罢工的意思就是芝加哥火车站将彻底关闭一周,什么列车长扳道工检票员乃至于subway的大婶都不见人影一片死寂的候车大厅里只有三个人,路明非,陈墨童和楚子航。

卡塞尔学院确实是个非常有实力的机构,不知道昂热这个老流氓用了什么法子,能够说服芝加哥政府开1000次支线快车,并且自己运营这辆列车,但是但凡列车就得跑在铁轨上,没有扳道工和调度中心,再豪华的列车也没法进站。

&nbsp1000次支线快车停运。

“没什么,只是在芝加哥住一个星期。”楚子航很平静,“我们找一家酒店定两个房间,如果你们钱不方便房费都由我出。”

“我们正好可以去看看密歇根湖,你带着诺诺,现在是驾帆船出湖最好的季节,再过两个月学院和芝加哥大学的友谊赛就要开始了。”

“两间房?”路明非惊得目瞪口呆,“师兄你意思是,我跟师姐住一间房吗?”

“难道不是?”楚子航皱了皱眉,表示不解,“情侣不都应该这样的吗?”

“你想多了。”诺诺冷笑一声,“我跟他现在还没有好到睡一张床的地步。”

“是的……”路明非耷拉着脑袋。

“那就开三间房吧。”楚子航不愧是精英中的精英,很快就给出了解决方案,“等一周也无所谓的。”

“不是一周的问题,说实话我很乐意待一周,或者再久一点都行,因为……”路明非捂脸,“算了师兄你不明白我的感受,这趟车……对我来说没有一次准时过!”

“不至于吧?你是「s」级,他们安排车次是血统级别优先,你该是最优先的。”楚子航说,“我坐过大概七八次,每次按照诺玛说的时间进站,列车就在站台上等着,检票进站,几分钟就出发了。我还只是「a」级。”

“第一次列车员说看错了,以为我是「b」级,第二次是放寒假回来,那是冬天,因为暴雪导致铁路封闭……”

“这一次我想该没有问题了吧?现在谁都知道我是「s」级了吧?夏天也不会下雪结冰了吧?我还真没听说过因为天热火车不能开的!”

“这个……”楚子航有点不知如何安慰他,“算了,就当作衰神俯身好了。你玩过大富翁没有,衰神俯身的时候真是惨到爆,但是也就一阵子,七天过后衰神就走了。”

“师兄你没有搞清楚状况,被衰神附身的不是我而是你,本来你堂堂狮心会会长,在卡塞尔学院混社团混成一方老大,呼风唤雨一顶一的大人物,从没吃过候车的苦。现在你被附身了是吧?也被困在这儿了。”路明非耐心地解释。

“哦,这样啊,”楚子航澹澹地笑笑,点头。

“而我,”路明非指指自己,哭丧着脸,“就是衰神本尊!过七天你就送神了,可我还是一样的衰啊!”

“有我在,你还想当衰神?”诺诺不满地撇撇嘴,“交到我这样的女朋友,你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还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路明非暗暗咂舌。

楚子航愣了好几秒钟,他确实没有吃过等车的苦头,即使要候车他也不会夜宿火车站而是会在某个宾馆开一个套房,等车站给他电话,所以并不太理解路明非的感受。

但是他想还是得接着安慰,于是亲切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说,“没事的,我不在乎被你附身……”

“算了,不管了!”路明非把自己的行李和诺诺的行李往肩膀上一扛,“走!开房去!”

诺诺正想调侃一下路明非真是有绅士风度,眼中金光一闪。

她突然推了一把楚子航,楚子航被推得往前走了两步,上方传来坠落划破空气的声音,他下意识张开手臂。

有人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楚子航怀里。

“师姐你真是神助攻。”路明非对诺诺小声说。

“那必须,我卡塞尔小红娘可不是白叫的。”诺诺得意地昂起头。

楚子航根本就没听见两个人在背后密谋什么,他和怀里的女孩静静对视着,一双照出他自己的清澈童孔,和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师兄你好,我叫夏弥。”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对楚子航说。

忽而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