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即便认出对方，杨真也懒得给他好脸色。</p>

“哈哈哈……”九先生不以为忤，干笑道，“无妨无妨，我现在又不教书，你就算写不出来也没事儿。”</p>

杨真用鼻子哼哼两声作为应付。</p>

见杨真没兴趣跟他攀谈，九先生自斟自饮几杯，长叹几声，又转过身去问知桌人啥时候上菜。那知桌人双手一摊，一脸无奈与鄙夷：“你得先等人家主院上完再说呗。”</p>

“唉，唉，以礼取人，厚彼薄此，失之仁义。”九先生继续叹息。</p>

知桌人不知所云，白了他一眼，骂了声穷措大后转身走开，一直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愿过来。</p>

杨真失笑道：“你说说人家厚此薄彼，那你送了多少贺礼？”</p>

“是厚彼薄此……”九先生纠正道，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杨真，“我是主家请来的执笔，根本不用贺礼。况且我是在为尔等鸣不平，你却不识好人心。”</p>

“好好好，你是好人，我且问你，你当初为何被撵出学堂？”杨真问道。</p>

“那是我看不惯学堂陋习恶风，主动请辞，什么被撵？读书人的事，怎能用这般粗鄙之辞？”九先生瞬间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努力争辩道，“仰天大笑出门去，何等逍遥洒脱的事情，岂能用一个‘撵’字？”</p>

杨真望着他微笑不语。</p>

“你年幼不懂，我便不与你说。”九先生愠怒道，接连喝了几杯酒，涨红的脸色才渐渐复原，思量片刻，又忍不住悄声问杨真，“小郎君，我听说镇上要招收书吏了？”</p>

“嗯？你听谁说的？”</p>

被他提了一句，杨真想起早上吕书吏说过旬末要去经院的事情来，好奇地看了九先生一眼，倒没想到他的消息会这么灵通。</p>

“嘿嘿，山人自有门道。”九先生笑的一脸猥琐，倒了一杯酒，从怀里摸索摸索，拿出几枚铜板压在酒杯下推到杨真面前，“你既跟吕大人相熟，不如帮我引荐一下？”</p>

杨真一脸厌恶地望着那杯沾了他口水的酒，目光瞥见酒杯下的铜钱，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自己放进去当礼钱的那枚当十钱——他早先剩下的两枚都是官府下发的当十赤红铜板，与民间流通的青灰小钱完全两样。</p>

“你还敢偷礼钱？”杨真瞪大了眼睛。</p>

“哪有哪有？”九先生万万没料到自己会因为一枚铜板露了馅，急忙把酒杯和铜钱一把夺过来，满脸的惊慌失措，“你不愿引荐也就罢了，岂能凭空污人清白？”</p>

“你有什么狗屁清白……”</p>

杨真原准备叱骂一番，眼见着九先生黑瘦弱小的体格，还有脸上皱纹层层堆叠，浑身筛糠瑟瑟发抖的模样，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有继续斥骂下去。</p>

“算了……”杨真深深地叹了口气，抬手指敲敲桌面道，“我不会替你引荐的。而且我奉劝你一句话，要想活命，最好尽快离开溱阳。”</p>

师生一场，且算缘分。</p>

如今青萍镇内怪事纷纭，提醒他离开溱阳，就算是报答他曾经教会自己认识句读的人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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