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打伤了人,没有直接死亡,三天后死了,这应该没什么好告的,许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倘若不看卷宗,甄建估计也是这么认为。</p>
但甄建看到卷宗有一段,说周德发在家喝水呛到了,引发一阵狂咳之后,忽然就死了,而仵作的验尸报告也是让甄建表示怀疑。</p>
堂上站着的是户部度支陈楷和苦主富商周显,跪着的是嫌犯陈进尧,陈进尧原本已被开释回家了,但被甄建的一道命令又被抓了回来,这让陈楷很郁闷。</p>
户部度支只是个小官,官虽小,但也是官啊,其实周显现在心中很忐忑,他和杭州府的同知关系不错,可他在刑部不认识什么人啊,陈楷是朝廷的官,就怕他们官官相护,到时候不仅无法为儿子伸冤,还有可能会把自己给搭进去。</p>
甄建开始问话:“陈进尧,本官问你,是你打伤了周德发的头部吗?”</p>
“回大人,是的。”陈进尧答道,“可他当时虽然受伤了,但他没有死,他好好地回去了,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p>
甄建猛一拍惊堂木冷冷道:“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休要多言!”</p>
“是!”陈进尧赶忙颔首。</p>
甄建又问:“你是用什么打伤他的脑袋的,伤到何种程度?”</p>
陈进尧反正觉得周德发的死于自己无关,便老实交代:“回大人,小人是用酒坛砸伤了他的脑袋,当时他的头被砸流血了。”</p>
甄建问:“砸得是头部哪个部位?流了多少血?”</p>
陈进尧仔细想了想,道:“是脑袋后面部位。”他说着还用摸了摸自己的后脑,然后道,“流多少血,小人也说不上来,倒是挺吓人的,小人当时也被吓到了,他的衣领已经被血染红了。”</p>
甄建点了点头,转头问周显:“周显,本官问你,你儿子周德发受伤回家,是他自己走回去的吗?”</p>
“是的。”周显赶忙点头道,“是他自己走回来的。”</p>
甄建又问道:“那你是如何为他处理伤势的?”</p>
“请大夫啊!”周显道,“小人当时看到儿子这样,吓坏了,赶紧替他请大夫!”</p>
“大夫诊治之后,是如何说的?”</p>
“大夫说,我儿身子虽胖,但是虚胖,流了这么多血,必定更虚,需得在家静养,定时吃药,多吃补血之物,不宜大补,伤口不能碰水……”</p>
甄建边听边点头,他也是医者,这些伤后的注意点,都是常规知识,然后他又问道:“周德发是在受伤后第三天死的,死的时候,是怎样的一个场景?”</p>
周显道:“当时他刚喝完药,觉得嘴里苦,就喝了口水,没想到被呛到了,咳得很厉害,面红耳赤,丫鬟使劲替他推拿捶背,终于让他缓了过来,可缓过来后,他忽然就倒地开始抽搐,两眼翻白……”</p>
甄建赶忙问:“是不是与癫痫症状颇为相似?”</p>
“对对对!”周显道,“与癫痫症状很相似,小人立刻去请来大夫,可大夫来到后,就说小儿不行了,让我们准备后事,小人不相信,大夫说,小儿这是伤了筋脉,很有可能跟脑袋上的伤有关,果然小儿当天就过世了,小人听信了大夫的话,这才去杭州府衙状告陈进尧。”</p>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陈楷说话了:“可笑,那大夫只是说可能跟伤有关,又没有说是一定,你儿子都回去两天了,喝水呛死的,关我儿子什么事?”</p>
“就是!”陈进尧附和道,“不是喝水呛死的,就是犯癫痫死的,反正不是我打死的!”</p>
甄建猛一拍惊堂木,冷声道:“本官没问话,谁允许你们擅自发言的,信不信本官罚你们掌嘴!”</p>
陈楷和陈进尧顿时不敢说话了,陈楷虽然是户部度支,但在提刑官的公堂上,他屁都不是。</p>
甄建见他们都不说话了,高呼道:“传杭州府衙仵作李康杰上堂!”</p>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五十多岁满头花白头发的老者上堂了,由于仵作是贱业,仵作上堂后便跪拜:“杭州仵作李康杰,拜见提刑官大人!”</p>
甄建满面威严道:“起来答话!”</p>
“多谢大人!”李康杰起身。</p>
甄建手持验两份尸报告,道:“这里有两份尸检文案,一份是你的,还有一份是刑部的,你的尸检文案中说周德发死于呛水,但刑部的尸检文案却又说周德发死于癫痫,你告诉本官,哪个是对的。”</p>
“这个……”李康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了。</p>
甄建问道:“李康杰,瞧你这年纪,做仵作有些年头了吧?”</p>
李康杰答道:“回大人,从学徒算起,至今有三十五个年头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