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一时之间觉得十分不想搭理崔五，便继续低头去抄写自己的文章去了。</p>

好在崔五不知从哪里有找出一本书，他惯来不是自己看书就是睡觉的，故而看到书也不会来理顾遥，反倒安生极了。</p>

顾遥果然在晚上下晚课左右，将书抄完了，至于两眼发花自然不必说。</p>

此后顾遥再也不敢胡乱浪费时间，开春便要迎接春闱，一场考试比一场考试重要，顾遥也忽然紧张起来。</p>

从前只觉得满朝的无用官员，什么事情都叫父皇急得要命，累得没有法子睡觉。</p>

如今她拼尽全力，却觉得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举人，一个三甲，似乎都极为艰难。</p>

因为这一路上，她看到太多人都从考试中摔下来。</p>

有的人，兴许还要摔许多次。</p>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等待下一次了，顾遥甚至觉得，科举这条路也实在是太慢了。</p>

可她别无他法，尤其是她作为顾遥的时候，是个根本没有法子立足的女子。</p>

秋风飒飒，渐成凛凛北风，呼飒凛冽。</p>

因为快到春节，书院终于开始放假，好让学生与夫子都回家过年。</p>

宋问孤零零的一个人，又上了年纪，过年也是留在书院里，顾遥便比起旁人在书院里多留了五天，到了腊月二十七，才将收拾好的东西放进箱子里，打算回家过年。</p>

腊月二十六夜里子时开始下雪，早上开门时，紫竹舍外面便已经是一片皓白。</p>

顾遥便穿着木屐，踩着棉被厚的雪回家，地上脆生生地咔吱响，一步便是一个深陷的脚印。</p>

街道边的店铺都关了门，寻常人家也因为大雪关了门，一家人窝在家里烧起了火盆取暖。累了一年的汉子回到家，给孩子换上新买的厚棉袄，便是最最朴素聒噪的妇人，也安静地在火光里插一只素银簪子，被火光印得金灿灿。</p>

顾遥忽地觉得被塞了一脑子的子曰诗云都被北风吹走了，整个人的神思都清明起来，远远地便看到自己的矮小茅屋，落满了积雪，显得矮胖而乖巧。</p>

她不由笑起来。</p>

此心安处是吾乡，她今生竟然有一个可归之所。</p>

顾遥的脚步快了些，不过一会便走到了院门口，开始用冻得通红的手笃笃地敲门。</p>

不多时，便响起一个轻快明净的声音：“哎！”</p>

“咯吱”一声，门内露出小丫鬟五月圆圆的小脸，被冻得通红，满眼都是笑意，“哎，小郎君快过来，你看谁回来了。”</p>

什么东西被猛地一丢，就看见一个半大的少年走过来。</p>

几个月不见，春生像是长高了不少，熟悉中又掺杂一点陌生。</p>

不过这孩子是真的越长越俊俏，尤其是，顾遥总觉得，春生身上有些东西叫她看着很是舒服，只是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p>

顾遥心情大好，牵住春生便往里面，身后五月叽叽喳喳地讲着：“我们原是想把雪铲了，这样等大郎君回来，就不会踩着满地的雪了……可惜婢子手笨，小郎君催都催不动。还有啊，小郎君可想您了，天天盼着你回来，这雪也是小郎君吩咐婢子铲的呢……”</p>

春生被五月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低着头，顾遥却是被弄得忍不住想笑。</p>

屋内生着炉子，映得灰白的墙壁都生动起来，四处一片暖暖的橙红色。</p>

五月赶紧把顾遥的东西给卸了，一面探头探脑地打量边上的几个油纸包。</p>

顾遥一个爆栗敲过去，笑骂道：“里面是紫薯干和油炸糍粑，那个里面还有杏仁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