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被徐怀一箭射中面门,身子还没有立时倒下,难以置信地盯住徐怀,枯树一般的发皱脸皮颤抖着,很快血液就顺着箭杆溢流出来。
“弃刀跪地者可以活命!”徐怀又将一支箭矢搭到弦上,虎目朝数十妇孺盯看过去,其中还有不少人握住刀械不肯弃下,当即又朝一名中年妇女的面门射去,令其血溅五尺;徐怀已经能听到敌援在夹巷里奔走带动铠甲簇动的声响,他没有时间跟这些妇孺纠缠。
徐怀有军令颁下,诸将卒下手再无顾忌,看到手持刀械不弃者,不管是否妇孺,皆刀矛捅砍、弓弩射杀,眨眼间工夫,就将十数妇孺砍倒射杀在地,血流一地、洇入积雪。
剩十数名武装家丁也被王举、王宪亲自杀进去,逐一解决。
后宅通往夹巷的门户洞开着,就见一员少年武将带着百余甲卒在六七十步外收住步伐,看着园子里尸骸狼藉,发狂怒吼起来:“狗贼子,敢屠我曹家妇孺,曹成我今日叫你们不得好死!”
“老子还就怕你们不杀过来!”徐怀撇嘴一笑。
徐怀接着亲自爬上那座三丈多高的假山,看到东城、南城、北城方向的守军,都往北面的军营汇聚过来,很显然是准备聚拢到那里,再夺回州衙。
徐怀这才好整以暇的下了假山,摸了摸连续开弓手、弦力有些松垮的弓弦,换了一把柘木步弓在手里,跟身边扈卫说道:
“传令袁垒,外围没有敌军逼来,着他分三小队人马进州衙逐院清剿,但遇妇孺在敌阵之中,持刀者皆可杀!不愿有违军纪。另外,叫他派人将前衙院中的旗杆扛过来,在这园子里埋下,好将曹轩文这厮吊绑到上去,让岢岚城里的这些叛军兵卒睁眼看看投敌者的下场!”
“这两小子怕也是曹师雄的子嗣!”王宪将两名少年揪来徐怀跟前说道。
“你们
是谁?”徐怀看向两个满眼怒火仇恨的少年,开声问道。
之前在朔州,徐怀见过曹轩文,但曹家其他未成年的子弟却没有机会打照面,他见这名两少年以及夹巷里那率甲卒杀过来的少年武将,都与曹师雄、曹师利兄弟二人的面目相肖,张口问道。
“呸,待我爹爹率兵杀回来,非剥了你们这些狗贼的皮不可!”一名少年朝徐怀的脸面啐去。
徐怀抬脚就将少年踹倒在地,吩咐道:“两个小畜牲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先扒光抽上三十鞭子,待旗杆埋到这园子,一并绑上去示众!叛军自有人认识他,不需要跟他们废话!”
王宪待要让将两名少年身上的衣袍都扒下行刑,却见一名中年人又惊又喜的从西边的院子里跑过来,朝徐怀大叫:“徐怀!果然是你杀入岢岚,当初我就没有看错于你——我盼你们好苦!”
徐怀盯住疾步走来的荀延年,看他一袭青色袄袍,虽然没有当初在岢岚城初见时的威风,却也不像是受过什么委屈的样子,蹙着眉头问道:“荀郎君,你是从何而来,你此时不应该被关押在牢狱之中吗?”
“我……”荀延年一怔,俄而讪然说道,“曹师雄百般迫害,我只能先假意与他通好,却是没有吃什么苦头,但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从这岢岚城里逃出去——你,你不会以为我真有意投敌吧?哈……怎么可能,我荀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也绝不会做出这苟且之事来……哈哈……”
荀延年大笑起来,好像徐怀在说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徐怀闭起眼睛,片晌后再睁开锐利双眼,脸色冰冷的说道:“如果你受刑不过,不得不暂时屈服于曹师雄的淫威,又或者说你此时在自家宅中枯坐,不在这州衙之中成为曹家的座上之宾,我都不会苛求太多,都可以将你安全送回汴京去。你看看现在多少将卒死于虏兵刀下,你看看满城多少百姓惨遭叛军屠戮,你叫我怎么容你?你倘若还有些觉悟,便自刭而死,至少不至于彻底的身败名裂,不叫荀家子弟受你牵累!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你做的!”
“你……”荀延年颓然坐在雪地里,像浑身的气力都被抽尽。
“你们两人找间屋子搀扶荀郎君坐进去好好想一想!”徐怀挥了挥手,安排两人将荀延年囚禁起来,就算要安排他“自杀”事宜,也不忙于这时。
徐怀也实在没有想到岢岚城被曹师雄彻底控制才两三天,荀延年竟然这点骨气都没有,这么快就投敌了,甚至还做了曹家的座上之宾。
曹师雄等朔州降将的投敌,就已经令王禀在朝中极其被动了,倘若他真将荀延年活着送回汴京,只会叫朝野会倍加攻诘王禀——而这荀延年也太叫人失望了。
这也叫徐怀想起来,守兵既然都被吸引到北面,这时候可以安排人去攻入州狱,将被曹师雄囚禁的岚州官吏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