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长安城南城门内，太祖刘邦的高庙。</p>

看着自家大哥身穿素袍，神情却满是轻松地盘腿坐在庙堂正中央的蒲团之上，特意前来探望的河间王刘德、临江王刘淤兄弟俩，只默契的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p>

由刘荣招呼着坐下身来，却见临江王刘淤满是豪横的从怀中，掏出足足八九张白面油饼，旋即便像是个暴发户狗大户般，一股脑塞到了刘荣手里。</p>

“大哥别担心！”</p>

“吃完了，寡人…呃，弟，弟再给大哥送来！”</p>

“父皇也真是的；”</p>

“说面壁思过，还真就把大哥给关来高庙了？”</p>

闻言，刘荣却并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极其自然的转头望向三弟刘淤。</p>

一开始，对刘荣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威逼利诱，也非要把女儿塞进刘荣的太子宫里。</p>

这三条红线，无论哪一条，都是谁碰谁死！</p>

几年的诸侯藩王做下来，哪怕至今都还没有就藩——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封国、王宫，以及治下子民，刘荣这两个弟弟，也还是愈发有了些明君、贤王的模样。</p>

“——大哥今年已经及冠，明年开春加了冠，都要二十一了；”</p>

“有父皇在，我汉家的天，便怎都塌不了。”</p>

在这个时代，二十多岁的男子——尤其还是不缺女人、不愁婚娶的贵族男子，居然连一儿半女都还没有，这多半就已经能确诊了。</p>

“老三的临江国稍小些，每年可召力役一万五千，同样是只能劳作一个月。”</p>

而老二刘德，却是在极其漫长的思虑之后，终还是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自己大哥那云淡风轻的自信面容。</p>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明、后两年了……”</p>

“孤也见过了，人如其名——贤良温淑，可堪椒房。”</p>

“父皇可才三十八；”</p>

——如果说早些年，馆陶公主刘嫖有意嫁女于凤凰殿，有意要让女儿做太子妃，还是朝野内外心照不宣的事，那最近这两年，这却几乎是长安妇孺皆知的常识了。</p>

···</p>

一阵无话。</p>

便见老二刘德从思绪中回过神，借着刘荣吃饼的功夫，将心中所想如是道出。</p>

“意思意思得了呗~”</p>

“只三点，孤要把丑话说在前头。”</p>

一语双关的轻喃，顿时惹得老二刘德面色一肃，只暗下稍一思虑，便沉沉点下了头。</p>

之所以没人会注意到，仅仅只是因为那些没有生育能力的，要么在自己这一代让皇家传承换了一脉，要么，直接就是亡了国家。</p>

“要真有这么便宜的事，那我早就去抱皇祖母的腿，打小就要做皇祖母最宠爱的孙儿了！”</p>

几乎是在刘荣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刹那间，临江王刘淤便当即反应过来：得，又要考试了；</p>

考得好虽然没奖励，但若是考不好，万一再被二哥丧心病狂的锁在书房里……</p>

刘荣轻飘飘一番话，却是惹得老二刘德当即低下头，额角更是应声冒出一层虚汗！</p>

恶狠狠瞪了三弟刘淤一眼，正要拱手告罪，再说上一句‘下去之后我会抓紧老三的课业’之类，却见刘荣嘿笑着将手收回，旋即悄然将面色一素。</p>

故作不忿的给出自己的答卷，临江王刘淤便贼溜溜转着眼珠子，心虚的都不敢同两个哥哥直视。</p>

“却是不巧，和梁王叔的事撞到了一起……”</p>

对于刘荣如此强硬，甚至多少有些狠厉的话语，老二刘德并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p>

听出自家二弟语气中，隐约带上了些忧国忧民的意味，刘荣不由得又是欣慰一笑。</p>

“——老老实实到长安，自己麻溜滚去诏狱住着，等廷尉的鸩酒便是。”</p>

除了老爷子，东宫也还有一位瞎了眼的窦老太后。</p>

“放心吧。”</p>

“王夫人有所疑虑，馆陶姑母愣是也不避人，直接就来了一句：太子至今无子，谁知道是不是身有隐疾、不能生育？”</p>

老二刘德如释重负的牢骚，却引得刘荣恍然大悟的将上半身一仰。</p>

“先帝有父皇的时候，更是只有十五……”</p>

说着，刘荣缓缓抬起手，竖起食指；</p>

“其一：役使国人过律。”</p>

刘荣说得轻松，老二刘德却满是严肃的摇了摇头。</p>

“前些时日，宫里传出话来，说是馆陶姑母前去绮兰殿，与王夫人商谈姻亲之事。”</p>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生育能力，也是封建帝王的评判标准之一，而且是最为重要的评判标准之一。</p>

“真到了那一天，也别想着书信求情。”</p>

“大哥太子监国，朝野内外上下，可都还指望着大哥掌事拿主意。”</p>

不容置疑的强势语气，自是引得老二刘德当即躬身领命，却也引得老三刘淤一阵垂头丧气，明显是苦恼不已。</p>

“真要耽误了什么大事……？”</p>

“也是未来几年的事。”</p>

“不出意外的话，加冠之后，便是大婚。”</p>

“似是有些借题发挥之嫌？”</p>

汉家为宗亲诸侯画的三条红线，一曰：乱x；</p>

“各自记住自己能征召的力役数目，以及期限。”</p>

“——合着梁王叔受皇祖母宠爱，便还死不得了？”</p>

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未来这几年的事了……</p>

“就算是做了不该做的事，也起码要把握好度，别让孤这个做大哥的太难堪，在长安有心转圜，都没脸去回护自己的兄弟手足。”</p>

简介直白的一番话，兄弟二人自又是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p>

“孤这个做兄长的，替你二人做主，去了其中三成——河间可征劳一万五，临江一万。”</p>

——有了太子，那就有了指望啊！</p>

说到眼下的刘荣，也是一样的道理。</p>

“定下了的。”</p>

“皇祖母此番，分明就是借题发挥嘛！”</p>

“皇祖母却死咬着不放，更屡屡说出逆天之言~”</p>

也果然不出刘淤所料：几乎是在刘淤话音未落之时，刘荣便似笑非笑的抬起手，在二弟刘德的后脖颈上轻捏了捏。</p>

虽然眼睛全辖了，心也瞎了一小半，但真到了关乎宗庙、社稷的大事上，也大抵不会含糊，至少能临时撑撑场面。</p>

“要我说，皇祖母瞎掉的，又何指是眼睛？”</p>

“老师在尚冠里病着，父皇在宣室养着，我说太医令那老顽童，怎净往孤的太子宫跑。”</p>

关乎刘荣的清誉，作为弟弟，刘德自然也不敢把话说的太直白。</p>

“大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