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申屠嘉:不要让太子失望!(1 / 2)

对于周亚夫这位名将,刘荣的情感非常复杂。</p>

从上帝视角,透过‘天眼’看历史上的周亚夫,刘荣其实颇有些看不上这位功勋卓著,同时却又极其缺乏政治智慧的武人。</p>

尤其周亚夫,还是刘荣认知中的‘逆臣’——绛武侯周勃的儿子,就更让刘荣喜欢不起来了。</p>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刘荣以上帝视角、以纯粹后世人的立场,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周亚夫这个纯粹历史人物的前提之上。</p>

若是考虑到自己穿越后的身份,在原有历史事件线上,与周亚夫之间的羁绊……</p>

“为了坚持让老爷子立嫡立长,明明和‘我’没有丝毫干联,却为了‘我’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p>

在心中,如是为周亚夫——为历史上的周亚夫发出一声悲叹,刘荣望向周亚夫的目光,也是莫名柔和了下来。</p>

“条侯,是一定要做丞相的。”</p>

“——从太尉一职离任后,条侯,必须做我汉家的丞相。”</p>

“若不如此,天下人便要说:我刘氏天子刻薄寡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p>

“便要说:平定吴楚七国之乱的第一大功臣,却无法在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p>

直言不讳的表达出自己对周亚夫获任为丞相——这一职务调动的理解和看法,刘荣不完再稍一翘嘴角,对周亚夫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p>

“知道条侯喜欢行伍间,武人们直来直往的氛围;”</p>

“也很难习惯丞相府,以及朝堂之上的‘蝇营狗苟’。”</p>

“——又担心丞相脾性刚烈,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和父皇起了冲突。”</p>

“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求了多少能求上门的人;”</p>

“历尽千辛万苦,总算是把条侯,扒拉到了孤的太子宫中。”</p>

“前几日,还和父皇聊起条侯,又寻摸着让父皇重启左、右丞相之制,好让条侯多个帮手,免得丞相府乱成一锅粥……”</p>

这件事,窦婴显然是有所耳闻;</p>

故而,在刘荣如是道出一番话之后,窦婴面上不见丝毫讶异,只似笑非笑的顺着刘荣的目光,望向周亚夫那略带些呆愣的面庞。</p>

至于申屠嘉,虽然没有提前收到消息,却也明显从此事上,嗅到了刘荣的手尾。</p>

只意味深长的看了刘荣一眼,便也含笑昂起头,朝着周亚夫看去。</p>

被刘荣,以及窦婴、申屠嘉三人齐齐注视间,周亚夫心头思绪百转。</p>

终,还是满脸复杂的拱起手,无言对刘荣一礼,便算是对刘荣表达了谢意。</p>

——对于自己的未来,周亚夫感到非常郁闷。</p>

因为从天子启不惜拜自己为相,也非得让自己从太尉的位置下来,并第一时间收回自己手中的兵符——等等一系列举措,周亚夫便不难推断出: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功高震主’的边缘。</p>

再进一步,甚至只是再进半步,天子启恐怕就会开始考虑要不要动用非常手段,来铲除这么一个功勋卓著,以至于已经对中央、对皇权产生威胁的大功臣。</p>

便说眼下,也就是天子启身子骨还勉强能撑着——至少能撑到太子刘荣加冠成人;</p>

若不然,天子启只怕会立刻开始着手,为将来的‘少弱之君’铲除威胁了。</p>

而这一切,和周亚夫曾经,对自己未来的畅想,不能说是毫无关系,也起码是南辕北辙。</p>

——周亚夫的毕生理想,都是以第一责任人、最高指挥者的身份,指挥那场必将爆发的汉匈决战!</p>

是提兵北上,马踏草原,成为那场汉匈决战的第一功臣!</p>

在曾经的周亚夫看来,吴楚之乱顶多,也只是周亚夫证明自己,好在将来,能众望所归的指挥那场决战的舞台。</p>

最终,吴楚七国之乱的平定,却成了周亚夫军旅生涯的绝唱?</p>

这让周亚夫如何能接受?</p>

连‘不得不从军队淡退’都接受不能,更别提让周亚夫——让这么一个纯粹的有些过分的武人,从此成为治国安民的相宰了……</p>

“其实,臣在回长安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p>

“——这太尉,臣固然是做不下去的;”</p>

“但丞相,也绝非臣能施展才能的位置。”</p>

“与其站着丞相之位,误了宗庙、社稷,还不如择机挂印请辞。”</p>

漫长的沉默之后,周亚夫也终于主动开了口,开始抱怨起自己的遭遇。</p>

直白道出自己的打算,便自然地抬起头,望向被刘荣搀扶着向前走去的前丞相:故安侯申屠嘉。</p>

“一如此番,故安侯功成身退,以为太子太师;”</p>

“恐怕过不了多久,我也会效仿故安侯,向陛下请辞丞相之职,专心做太子太保。”</p>

“——我的后半生,恐怕很难再以将军的身份上战场,更不可能达成马革裹尸的愿望了。”</p>

“若是能教太子一些东西,又或是为太子培养几名可用之才,也算是没有虚度此生……”</p>

这番话,周亚夫可谓是说的怨气十足。</p>

虽然没有哪怕半个字,在抱怨天子启‘肚量狭隘’,不能容忍,又或是苛待功臣,但藏在字里行间的深意,却无不在对天子启表达着不满。</p>

就好似在周亚夫看来,平定吴楚之乱的功劳,就算无法为自己赢得‘常设太尉’的职务,也至少应该让自己在天子启面前,具备‘想不做丞相,就可以不做丞相’的特权。</p>

最终结果却不尽如人意,尽管知道刘荣方才说的没错、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周亚夫也还是不由自主的将这份怨念,归到了天子启的头上。</p>

对此,刘荣纵是有心再说些什么,终也只得尬笑着低下头去,并未再多说一句。</p>

——对周亚夫,刘荣自认已经做到了‘竭尽所能’。</p>

在原本的历史上,周亚夫以太尉的身份平定吴楚之乱,而后被天子启拜为丞相;</p>

对自己没能继续做太尉、继续领兵为将心怀不满,又实在不愿意做丞相,周亚夫便开始疯狂划水;</p>

莫是出工不出力了——周亚夫愣是连工都不出了!</p>

在被天子启拜为丞相后的三个月内,周亚夫愣是连丞相府的大门,都没有踏进去过哪怕一次!</p>

到三个月后,丞相府的官员们跑到天子启面前叫苦不迭,说周亚夫不管事儿,丞相府都要无法运转了,天子启才召见了周亚夫。</p>

结果周亚夫身着常服入宫,并称:对于臣这样的武人而言,做丞相,和赋闲在家做农人,根本就没什么差别;</p>

既然都‘赋闲在家’做了农人,那臣当然应该身着布衣,作农人打扮了?</p>

刘荣猜测,周亚夫的这个举动,或许是想通过这种有些俏皮、唐突的方式,来委婉的让天子启罢免自己,从而得以重回军中。</p>

但显而易见的是:周亚夫在原时间线上的这个举动,非但没能赢得天子启的理解和同情,反而为周亚夫最后的悲惨下场,埋下了最为关键的一颗种子。</p>

随着时间的推移,丞相周亚夫和天子启之间的矛盾,也变得愈发激烈。</p>

——周亚夫愈发不满于自己这个‘大功臣’受到的待遇,想要从丞相的位置上挪窝,重新回军队做将军的意愿愈发强烈;</p>

天子启则愈发不满于周亚夫的倔强、叛逆,并逐渐演变成对周亚夫的忌惮。</p>

最终,天子启一句‘此怏怏者,非少主之臣’,宣判了文景二朝最具代表性的大将:条侯周亚夫的死刑……</p>

考虑到此间种种,以及原历史时间线上,周亚夫因天子启废太子刘荣一事,便梗着脖子硬刚天子启的‘光辉事迹’,刘荣才决定出手,稍微改变一下周亚夫的人生走向。</p>

一个太子太保,算是以最小的代价,将周亚夫绑上了自己的战车;</p>

外加一个‘重启左右丞相制’的提议,也将大概率为心不甘情不愿,极不乐意在丞相府坐班的周亚夫,找到一个可以独自处理相府事务的同僚。</p>

前者,确保了周亚夫的未来;</p>

后者,则避免了周亚夫在肉眼可见的未来几年,因丞相府运转迟钝等缘故,而和天子启发生正面冲突。</p>

——刘荣,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p>

如今的太子荣,哪怕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也只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p>

剩下的,就只能看周亚夫自己,究竟是要顺从刘荣,改变自己的悲惨命运,还是选择走历史上的老路,将自己活活‘逼死’了……</p>

“条侯认为,做将军,比做丞相更好。”</p>

“——这样的看法,我其实非常能理解。”</p>

“曾几何时,我也带着和条侯类似的想法,整日里牢骚连篇,恨不能重新做一个阵前卒,也不愿做劳什子郡守……”</p>

对于周亚夫,刘荣自认仁至义尽,没打算再多做什么努力;</p>

不料刘荣身侧,听闻周亚夫满腹牢骚,一路上都轻松惬意到好似在踏春的老丞相申屠嘉,却是毫无征兆的站了出来。</p>

如是道出一语,便面挂微笑,弯腰捶着腿,就势在道路边的田埂上坐下身。</p>